微臣今日要彈劾門下令李邦彥,竟然敢將這大宋朝最寶貴的東西,顛倒黑白,斥以為汙穢之枷……”方才都是言官們揮,可是這時候,沈傲動用三寸不爛之舌的時候到了,他臉上升起怒sè,繼續道:“‘在夏桀商紂的眼裡,民心才是汙穢之物,可是在聖明之君,在聖人君子眼裡,李門下所指的汙穢之物卻是世上最珍貴的珍寶,微臣說一句悖逆的話,便是陛下座下的金鑑椅,也未必有這箱中之物珍貴。陛下以為呢?”
這句話冠冕堂皇,不管是哪個君王遇到這個問題都只有點頭的份,否則豈不是和夏桀商紂還有這李邦彥為伍了?這個時候也絕對不能含糊,不能猶豫,這麼多雙眼睛弄著,趙估當然要表明自己的態度,沉聲道:“‘不錯,在朕的眼裡,這箱中之物便是我大宋的九鼎,先祖太祖皇帝馬上而得天下,何也?民心使然而已,那時候宮室為修,冕服珠冠未戴,可是天下人都沐恩稱頌。可見這民心,莫說比朕坐下的鑑椅珍貴,在朕心中,可與社稷等若。”
沈傲滿是感佩地道:“‘陛下聖明,此話必然流傳千古,令後世君王效仿。唐太宗曾說過,君圍舟、民為水。水可載舟、亦可覆舟。陛下今日的言談,與先朝太宗皇帝彰顯得宜,必然流放弄世。”
趙估面上生出紅光,如此一想,居然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心裡大喜,卻不好1ù出喜sè,正sè道:“朕不過有感而,愛卿言重了。”
沈傲道:“‘正是有感而,才彌足珍貴。”
這一對君臣一唱一和,居然還上了癮,一個自我陶醉,一個頻送‘秋bo,當著數百個文武顯貴的面,居然來回奏,忘乎所以。沈傲心裡暗笑,果然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趙估的xìng子,最是好大喜功,但凡有一點能和前朝明君媲美的,都能鼓起他的勁頭。
現在已經解決了箱子的問題,正如趙估方才所說,這箱子與大宋的社稷等若,既然是與社稷等若,當然不能等閒視之,這不是箱子,裡頭裝的也不再是血跡斑斑的紙張,而是聖物,是大宋的至寶,比之尚方寶劍還要鋒利十倍百倍,是殺人的利器。
箱子在沈傲的手裡,沈傲的目光已經如刀鋒一般落在李邦彥身上,正sè道:“‘陛下說著箱中的聖物,與九鼎等若,鼎之輕重好壞,是人臣該議論的嗎?李門下,你方才說什麼來著?”
李邦彥一時啞口。
沈傲冷笑了一聲,看著李邦彥道:“‘狗東西,還不快退開?攔在這聖物面前做什麼?”
李邦彥這時又急又怒,卻也不敢說什麼,抿了抿嘴,退到班中去。沈傲才正sè道:“‘微臣懇請陛下御覽太原城民心民意。”
趙估道:“‘不必呈上來,朕自己去看。”他站起來,從金殿的臺階下一步步過來,也不嫌腥臭,屈身彎腰在箱中拿出一沓沓厚厚的紙,這些紙大多數沒有文字,可是每片紙上都有數十個血紅的指印,指印的紙張足足有上萬之多,難怪要裝在箱子裡。趙估的目光最後在一張寫著密密麻麻文字的紙上停下,將這張紙抽出來,站在箱邊認真地看起來。
紙上的字其實不過五百,可是每一個字都是用血寫就,血書猩紅觸目,格外的耀眼。
“‘太原代職都督梁建直陳上聽,曰:中和二年,建亥之日,天降危厄,太原瓦解。百姓惶惶如置身虎口,官倉無糧,百姓餓俘、凍死者無以勝數,此一害也。又有太原都督、太原知府等人,不思緩解災情,救民水火,反阻擋百姓於外,日夜笙歌……
太原鄭家米鋪米價日升,鄭家乃國戚,本該開倉賑濟,以緩解災變,使太原上下感念其恩,頌吾皇恩徽…………”
這一封血書,將太原城的事原原本本地寫了出來,既沒有浮誇,也沒有刻意貶低,血書最後寫道:“‘臣梁建日幕途遠,人間何世!平西王引罪,大樹飄零。壯士不還,寒風蕭瑟。荊璧睨柱,受連城而見欺;載書橫階,捧珠盤而不定。鍾儀君子,入就南冠之囚;申包胥之頓地,碎之以;蔡威公之淚盡,加之以血。釣臺移柳,非玉關之可望;華亭鶴唳,豈河橋之可聞!”
這句話最是精彩,意思是說:微臣梁建年歲已高,這是什麼人間世道啊!平西王鎖拿回京,大樹即見飄零。荊柯壯士不回,寒風倍感蕭瑟。平西王懷著藺相如持璧睨柱之志,卻不料為不守信義之徒所欺;又想象毛遂橫階逼迫楚國簽約合縱那樣,卻手捧珠盤而未能促其定盟。平西王只能象君子鍾儀那樣,做一個戴著南冠的楚囚;其悲痛慘烈,不藏於申包胥求泰出兵時的叩頭於地,頭破腦碎;也不減於蔡威公國亡時的痛哭淚盡,繼之以血。
趙估看了,心中忍不住叫好,雖說這句話多是廢話,不斷的引經據典,不斷的訴說平西王的冤屈,將沈傲比作荊柯、比作藺相如、比作毛遂一樣的壯士,為了太原的百姓,去和本不該去面對的敵人決鬥,得來的卻是天大的冤屈和悲憤。
趙估仔細又看了血書兩遍,才在血書的上角看到一行字:“‘太原十萬人陳上書。”
十萬人……趙估不禁倒吸了。涼氣,他這才現,這足足一箱子的紙張裡,那一個個染血的指印,便代表著一個人,這箱子裡,裝著的是十萬人的血,更是十萬人的哀告。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