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還是白雪皚皚,汴京卻已經hūn暖huā開了,今年汴京的hūn天來得早,梅huā凋零、桃huā盛開,便是那風兒也沒有此前那般刺骨了。這時是永和三年的早hūn,這天下富庶的王朝的國都裡已經是熙熙攘攘,生業興旺。
三省坐落在外朝,說是屬於宮苑,其實和宮城隔著一堵宮牆,這裡是整個朝廷的中樞,天下的大事都匯總到了這裡,再由én下省定奪,呈報宮中,發還中書省核查,送去尚書省執行。能進入這裡的官員,其尊榮可想而知,便是跑tuǐ分類奏疏的書令史,其地位也絕不容小覷,雖只有小小的七品,可是這七品官卻能參與機要,甚至能影響到二品大員的榮辱。
今日的氣氛有些不同,幾個書令史臉sè惶恐,急匆匆地從én下省跑出來,一炷香之後,一頂暖轎飛地落在這én下省的外頭,從裡頭鑽出來的正是李邦彥,李邦彥神sè匆匆,一向自號làn宰相的他,今天也沒有了làn的灑脫,心急火燎地進了省堂,劈頭便問一個錄事:“奏疏呢?拿我看看。”
奏疏遞過來,李邦彥沉眉一看,整個人都在瑟瑟作抖,忍不住地道:“瘋了,瘋了……”
他頹然地坐在椅上,邊上的錄事道:“大人,這麼大的事,是不是立即呈報入宮?”
李邦彥yīn沉著臉道:“老夫親自去送,這事……這事太大了……鄭國公……都敢殺,平西王他……”他說話結結巴巴,渾身上下有一種徹骨的寒意。若說這時候沈傲被他抓了把柄,卻也是一件好事,可是看了這奏疏,他居然生出了畏懼之sè,先前也有一封奏疏說是沈傲殺了太原大都督滿én,這件事本就在朝中引起了軒然大*,一時群情洶湧,有人彈劾,有人反駁,端的是熱鬧無比,連陛下都在踟躕,正準備將沈傲鎖拿回京再做打算,可是現在……
李邦彥甚至懷疑,這沈傲能如此有恃無恐,一定有所依仗,否則這人一定是個瘋。
這人確實瘋了,不管怎麼說,國公完了,下一個或許就是他李邦彥,李邦彥當然不能錯失良機,要趁著這個機會將沈傲徹底打垮。
李邦彥沉思了片刻,心裡已經有了計較,便站起來,拿起奏疏,對錄事道:“本官這便入宮,若還有太原來的訊息,暫時先壓下來,立即呈報本官定奪。”
說罷,李邦彥整了整朝服,什麼話也不再說,飛地出了én下省,坐進了轎,在轎中道:“萬歲山”
一到hūn暖huā開的時候,趙佶便會到萬歲山閒住幾日,這兩年他的年紀已經有些大了,再不如從前那樣硬朗,來這萬歲山的時間越來越少,所以今年凍水還沒有化開,他便已經住在了這裡,這萬歲山上有一座駕鶴,很是幽靜,趙佶許多時候都是坐在這裡,推開窗,看著山下的朦朧jīn致閒坐。
只是這兩日他顯得有些心緒不寧,原本想著讓沈傲去太原把太原的事處置得當,也省得他à心,可是誰知,這太原的事卻越發複雜起來,先是殺了個知府,後來又是不請旨意就殺了太原大都督,趙佶倒是面見過文仙芝幾次的,覺得此人頗有君之風,為人看上去也忠厚,怎麼沈傲說殺就殺?
如今朝廷已經是群情jī奮,不少御史請求懲處平西王,以儆效尤。趙佶卻還在沉默,他一時決斷不下,按著他的xìn,大多數遇到令他為難的事,他都會躲起來,既不理會,也不主張裁處,能躲一日是一日。
何況太后還曾勸說過,說是平西王殺太原大都督,定有他的道理;如今太原失了一個都督,若是再將沈傲治罪,局面只怕會越來越壞,還是先看看再說,是功是過,等沈傲回京覆命再定奪也不遲。
趙佶想了想,也頗覺得有理,便一心一意擺駕到這萬歲山,又做起了閒雲野鶴。
擺在趙佶案前的,是一幅未完成的畫,這畫兒只打了底sè,布好了局,卻沒心思開筆,趙佶有時拿起筆來,不知該著墨到哪裡,居然整個人覺得昏昏沉沉的。
“近來jīn神確實大不如前了。”趙佶不禁感嘆歲月蹉跎,他是個風流皇帝,興趣廣泛,如今jīn力不濟,便有些做什麼都索然無味,總喜歡一人呆坐著沉思。
沈傲若是回了京,或許能讓朕開懷一些。趙佶心裡這般想,很是後悔當時許諾沈傲去太原,不去太原,就不會有這樣的煩惱,留著在京城,就可以時不時與他談些詩文、行書作畫。
正在胡思luàn想的時候,楊戩推én進來,躡手躡腳地掩了én,笑yínyín地道:“殿下,小駿兒已經睡了。”
小駿兒便是半月之前安寧公主誕下的男孩,這男孩兒和安寧一般無二,秀秀氣氣的,趙佶心裡喜歡,覺得這孩兒將來定是個和自己一樣的書畫俊秀,便特意將他帶來萬歲山,平時有nǎ娘帶著,偶爾便去把玩一下,偏偏這小駿兒也是乖巧,平時總喜歡皺著眉一動不動,像是沉思一樣,吃了便睡,睡了便吃,趙佶覺得有趣,頗有些將他留在身邊照看的意思。
趙佶聽到小駿兒睡了這句話,臉上閃lù出一絲笑容,彷彿許多煩惱都拋諸了腦後,道:“醒了叫人抱來,朕要教他畫畫。”
所謂教他畫畫,無非就是抱著小駿兒到身邊觀摩趙佶作畫而已,趙佶總是畫些仙鶴、烏龜給這小孩兒看。
楊戩點了點頭,道:“殿下也該小憩一下,這山腰上風大,是不是把窗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