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一下恬靜下來,恬靜的背後,卻又是暗波湧動,幾處官宅聚集的街坊,都是高門緊閉,偶爾會有幾個廝倉增進出。
近來的汴京,實在太過詭異,各個方面的年夜佬,這時候都寂靜下來,謹慎地蒐集著任何有用的訊息。
李邦彥無疑是個另類,這位剛剛起復的尚書左丞,無疑是年夜剌剌的,當天下午,便先去拜見了石英,第二天去見了晉王,晉王好蹴鞠,與他相談甚歡,卻是頗為歡愉,據那一向放浪的晉王竟是親自將李邦彥送出府去,這個面,即是蔡京也掙不到。
到了當天下午,在家只歇了一個時辰的李邦彥,便帶了禮物去了祈國公府登門。
這般的高調,倒也符合他李浪的風格,三教九流,各種交道他都打得通。
只是到了第三天,李邦彥卻閒了下來,從他府裡流出來的訊息是原本今日是要去拜見平西王的,結果卻是因為所備的禮物不合意,又改了日,李浪送禮,是合乎他人的心意,據對平西王的喜好,卻是摸不透,所以選擇的禮物改了幾次,卻都覺得不如意。
只這一份心意,就足以看出李浪對平西王的重視,平西王喜怒無常,卻是不知道他會怎麼想,可若是換了他人,心裡頭肯定對這李浪另眼相看,這般的化盡心血,禮未送到,單這份心意就足以令人對他生出親近了。
李邦彥的府邸,其實其實不年夜,再加上守制回來,只是稍稍修葺了一下,所以顯得樸素得很。好在李浪雖知三教九流,卻也是個雅人,尤其是在這春意盎然的天裡,宅裡頭栽了許多蘭花、牡丹,這時綻放出來,有一種不出的炫目。
據即是晉王妃,都曾到這裡借過花種。
靠門房的地兒則是一處佔地不的蹴鞠場,場中鋪了細沙,五個鞠客正在練著蹴鞠,李浪的蹴鞠隊,在整個汴京都是數得上名號的,很多喜好蹴鞠的王公年夜臣,時常會來這兒轉一轉,與李浪一起看他們操練。
再往裡頭,就顯得靜謐了,裡頭是一處牌坊,牌坊上頭只寫著一個善字,行書渾厚,頗有幾分年夜家之氣,這自然是出自李邦彥的手筆,李邦彥的行書雖距離沈傲、蔡京這樣的年夜行家差了幾分,在汴京卻也是數得上號的。
牌坊之後即是林立的樓,被鬱鬱蔥蔥的樹木遮擋,露出一點眉目出來,讓人一時分不清究竟是樓藏在樹中,還是樹藏在樓中,有著不出的雅緻。
這裡的廝都極有規矩,很有年夜家的風範,走起路來都是躡手躡腳,也從不交頭接耳,可見李邦彥雖是行事放浪了一些,家教卻是嚴謹的。
這時,一個老僕倉促地穿過牌坊,到了一處廳堂門口停下,低喚一聲:“老爺……”
裡頭一個聲音道:“進來。”
李邦彥今日穿的是常服,雖是年過中旬,眉宇之間卻有一股俊朗之氣,他掀開一個茶蓋,正在垂頭喝茶,忍不住嘖嘖一聲,眉宇之間緩緩地舒展起來,朝進來的老僕道:“武夷巖茶,果然名不虛傳,往後知會茶房一聲,本官就喝這茶了。”
老僕笑吟吟地道:“這茶還是泉州那邊馬捎來的,老爺要喝,老奴這就叮嚀一聲,叫人再馬多送來一些,汴京城裡也有賣,只是味道終究差了一些,除非到遂雅山房去,那裡的茶水是一等一的好。”
李邦彥呵呵一笑,道:“少這些閒話,老夫要的畫都收來了嗎?”
老僕道:“一共收了二十三幅,價值可是不菲,有一幅仕女圖,是價值五千三百多貫。總計算下來,這些畫至少要三萬貫。”
三萬貫對李邦彥這樣的人來,多不多,少也算很多,他笑了笑,道:“錢,直接從賬房裡支取就是,再叫人收購,還是那句話,有幾多,本官收幾多,沒必要在乎錢財。”
這老僕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捨,道:“老爺,花這麼多錢,收了那平西王的畫作,又轉送回去,平西王認真高興?怕就怕銀花出去,卻感動不了人家,再者,老爺是尚書左丞,平西王再是高貴,也不至這般逢迎。”
老僕顯然是李邦彥的親信,否則也不敢出這些話來。李邦彥漫不經心地喝了口茶,笑呵呵地道:“老夫收這些畫,即是要哄抬平西王畫作的價值,自家的工具貨值攀升,還會有人心裡不高興的嗎?”隨即,他冷冷一笑道:“這平西王不湊趣也不成,眼下他與蔡京還沒有見出分曉來,這個時候老夫去拜見,能感動平西王的心思。再者,蔡京的死期也不遠了,蔡京衰落,這年夜宋一言九鼎的人,還會是誰?”
老僕驚訝地道:“不是官家?”
李邦彥曬然一笑,道:“在外頭,固然是官家年夜,一言九鼎!可是我們自家關起門來,卻是沈傲年夜,聖眷如此,官家對那沈傲言聽計從。官家又處在深宮,哪裡知道外頭是什麼樣?還不是他沈傲什麼就是什麼?即是指鹿為馬,那鹿就是真的馬。”
頓了一下,李邦彥繼續道:“蔡京衰落,官家必定要尋個人來主持政務,沈傲是不成的,他是平西王,又掌著軍馬,即是官家下旨,他也肯定會推辭不受。眼下有資格能頂替蔡京的,不過是寥寥幾人罷了,老夫算一個,只可惜剛剛守制回來,陛下不一定能想到,至於衛郡公石英,他是開國公爵,按理,能進中書省就已經到頭了,其餘的幾個也都不成氣候,就算是拉扯上去,早晚也要被人趕下來。老夫要想進門下,沒有沈傲頷首也是不成。”他微微一笑道:“晉王這邊是條路,太后那邊就不成問題,現在就缺平西王了。”
李邦彥悠悠然地喝了口武夷巖茶,淡淡笑道:“原本奔喪守制的時候,老夫心裡頭還滿不痛,現在想來,這三年的蟄伏倒也不虧,那平~好o西王冒頭這麼,禁絕什麼時候獲咎了他,只怕老夫也要步王黼的後塵,現在回來,不是恰好嗎?這是時運,合該我這浪也該嘗一嘗首輔的癮頭了。”
老僕聽他興致勃勃地,再糊塗也明白這裡頭的干係了,咬了咬牙道:“老奴再去收,有幾多收幾多來。”
李邦彥頜首頷首,將茶盞放下,道:“還有一件事,叮嚀府裡的人,這些日都心一些,不要惹是生非,不要和人多什麼,尤其是蔡家的人,離得越遠越好。”
老僕道:“老爺安心,一定叮嚀下去,絕不會壞了老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