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化城外是一處水草肥美,只有向北數十里處是一望無盡的荒漠,這裡恍若是一片巨大的綠洲,一條大河川流不息地翻滾過去,河水清澈,深可見底。
靠著河,上游、下游都設有營寨,有斥候沿著河道來回走動,尤其是一小隊宋軍校尉,大清早,便在上游一處營地監視。
校尉的營地設在中游,上游是金軍的營盤,李清早已交代過,要防止金軍破壞河道,要時時刻刻地盯住,一有訊息立即回報。
那金軍的營地顯得有些懶散,倒不是武備鬆懈,只是對他們的對手頗有不屑而已。瞭望臺上,完顏宗傑從城中趕出來,眺望著遠處的小黑點,臉色冷峻,身後的一名扎著辮的金人武士道:“殿下,這些人天剛拂曉的時候就來了,一直在那一處徘徊,不知是不是刺探我們的動靜,方派了個斥候過去,應當是南蠻沒錯。”
完顏宗傑冷笑道:“他們不是來刺探,是怕我們在河裡搗鬼。”接著曬然一笑道:“不必理會他們,用南蠻的話說,他們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我大金的勇士在戰場上可以頃刻將他們沖垮,不必使用陰謀詭計。”
金人武士笑道:“只是這些南蠻實在惹人生厭,像是蒼蠅似的。”
完顏宗傑大笑一聲,道:“召集我的護衛,我要出營。”
從瞭望臺上下來,已經有數十個金兵翻身上馬,在轅門處等候,有人給完顏宗傑牽來一匹駿馬,完顏宗傑翻身上去,坐在馬背上,整個人瞬間變得顧盼自雄起來,水桶般的腰此時也變得英挺不少,他抽出腰間的馬刀,大呼一聲:“雄鷹們,隨我去趕蒼蠅,駕……”
用馬刺踢踢馬肚,坐下的駿馬猶如脫弓箭矢,健步如飛地極速衝出轅門。
“喲呵……”身後的騎兵大聲歡呼,隨即也是飛尾隨,朝那宋軍斥候飛奔過去。
斥候們只有十幾人,見到金軍出營了飛馳向這邊過來,也不和他們正面接觸,撥馬便走,宋軍的馬也不慢,一千個校尉帶來的,都是契丹人進貢的戰馬,且經過精挑細選,選的都是大漠外地矮馬,這種馬在後世稱之為蒙古馬,耐力是驚人,一開始眼看金人就要追上來,可是漸漸地,便將他們甩了下去。
這些校尉足足一年都坐在馬背上,騎術並不比金人要差,又對戰馬的特性極為熟稔,幾下功夫,便以絕塵而去,漸漸拉開了距離。
這一下,倒是教完顏宗傑呆了一呆,金國戰馬,選用的都是極為神駿,尤其這一趟帶來的衛隊,是千里挑一的大宛馬,這種戰馬毛色極好,爆發性也是極強,臨陣衝鋒的時候所向披靡,誰知竟是比不過這些南蠻。
他猙獰一笑,勒住馬,身後的金軍也紛紛勒馬圍攏過來,望著遠處消失在地平線上的宋軍斥候背影漸漸變成黑點,一個金軍用金語道:“殿下,南蠻的馬竟是這樣。”
完顏宗傑搖搖頭,不屑地道:“他們沒有穿戴鎧甲,而且也沒有帶武器,戰馬的負重少,自然比我們,這些南蠻,一個個膽小如鼠,可恨,可恨。”說罷,怏怏地撥馬回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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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軍的營地裡,營房的正中圍了一個很是寬闊的跑馬地,四個方向都設了箭靶,五十個校尉為一隊,每一隊的校尉騎馬在跑馬地中奔跑,這裡面積雖大,可是相對騎兵來說就顯得有些侷促放不開了,尤其是在飛奔跑當中,一隊隊的騎兵隨時可能迎面遇見,校尉們為了防止衝撞,就必須如遊蛇一樣,使出渾身解數來掌控坐下的戰馬,隨時斜衝,跑,衝刺,打橫調轉方向。
二十個分隊不斷的跑動,卻顯得絲毫不亂,不會出現磕碰的情況。這樣的操練,已經進行了半年,剛開始的時候,不知多少人相撞在一起,前幾個月是有七八個校尉重傷不治,人人都曾受過傷,到了後來,情況逐漸好轉,校尉們逐漸熟練下來。
不過單是在二十隊馬陣中放馬奔跑只是開始,真正的難度在於當前面的隊官突然號令一聲:“正南東北角,十四號箭靶到十八號箭靶。”這個命令傳出,教頭要求隊中所有校尉必須以的速度彎弓,從身後和斜跨在馬上的箭壺中取出箭來,一邊奔跑,並且防止與其他馬隊碰撞一起,一邊朝目標射出箭去。
操練的難度極大,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單單為了這個,已經足足用了半年多時間有了幾分模樣,飛奔的過程中一邊要耳聽八方,一邊奔射,要儘量射中箭靶已是相當不容易,莫說是契丹和西夏人,便是金國騎兵也不可能做到。金國人果然勇悍,可是紀律性比校尉差了許多,要完成這種操練,紀律是重中之重,若有一人不停排程,落了隊或者放箭時遲疑,下一刻或許整個操練場都會混亂起來,甚至可能會出現流矢傷人的事。
南人善舟、北人善馬,這個恆古不變的道理固然沒有錯,其實無非還是生活習慣而已,南方多水,無舟不能成行,北地一馬平川,無馬不能遠涉,馬軍校尉日夜操練不輟,一年四季都不停歇,終還是應了那句老話,熟能生巧。
這些馬背上的校尉渾身已是被熱汗淋透,坐下的戰馬也漸漸不支,每人射了二十箭,跑了一個半時辰,李清下令暫時歇息。馬場之中所有的戰馬漸漸停住,校尉們連續射了三十箭,臂力已經不支,後幾箭幾乎是竭力射出的,許多人翻身下馬,牽馬從馬場出來,去馬廄那邊給戰馬喂些清水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