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心吊膽地等到了今日,童貫今日緘默不言,只是叫人將童虎叫來,童虎是他的侄,如今過繼給他走了義,許多事,童貫都和他商量著辦。
童虎如今三十出頭,身材繼承了童貫的魁梧,落腮鬍,同時也有童貫的幾分心細,莫看他長的凶神惡煞,卻是童貫跟前的智囊。不管是行軍打仗,還是檢點後勤糧秣,許多事,童貫不放心假手他人,寧可叫童虎去辦,一來增長他的見識,二來他們之間也不必有什麼顧及,該說不該說的都可以無忌的說出來。
“虎兒,這封信,你先看看再說。”童貫坐了一會,將案上的信箋一推。
童虎接過了信箋,翻開了看了看,信是沈傲寫的,他只是看了落款,便忍不住抬眸道:“爹,沈傲既然寄了信來,可見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
童貫只是淡然一笑,闔目道:“你先看了信在說。”
這是一封熱情洋溢的書信,沈傲的信中的態度既恭謙又客氣,俱言童公公在邊鎮立下的赫赫戰功。這裡頭倒是沒有虛言的成分,童貫行伍十幾年,作戰勇猛,又能團結將士,還真立下不少功勞。沈傲這些好話,倒不至於拍在馬tuǐ上。
童虎看到這一處,心下疑hu:“這個沈傲,為何言辭這般客氣?莫非是我們看錯了他,他本就是個客氣的人?”只這一閃即逝的念頭,童虎隨即暗暗搖頭,這人若是客氣,就不會有這麼多人栽在他手裡了。
此後,信中的沈傲話鋒一轉,便提到了一個人,說是造作局一個贓官,名叫莊嚴,竟敢說他貪瀆是童公公指使的,每年童公公從他身上撈了一大筆好處去。
童虎眸光一厲,冷笑道:“我早說過這個莊嚴不可靠,是個軟骨頭,原來早已將我們賣了。”
童貫並不接茬,只是叫童虎繼續去看。
沈傲在信中慷慨言辭道:這個莊嚴,實在膽大包天,竟敢將汙水潑到童公公身上,實在該死。童公公為人清正,兩袖清風,下官很是敬仰,心嚮往之,豈會和這等人同流合汙,犯下滔天罪行。下官絕不會聽他胡說八道,已叫人抄沒了他的家財,夷平了他的三族……
看到此處,童虎嘆了口氣:“這個沈傲,果然雷厲風行,說殺就殺,便是讓我聽了,都不由喪膽。只是他這般維護父親,不知是什麼緣故呢?”
童虎好奇地繼續看下去,沈傲接下來繼續寫著:不過莊嚴既然攀咬到了童公公身上,按律,童公公還是出來自辯的好,否則若是有心人聽了,真當童公公是那莊嚴的同黨,百口莫辯,豈不是毀壞了公公的清譽?
後一句話是奇怪,竟是將莊嚴抄沒的家財數額列了出來,如金一千三百兩,銀四千九百兩,錢鈔七百九十萬貫,另計珍寶無算,摺合總計一千一百萬貫。
童虎吁了口氣:“數額之大,看得連我都心驚膽跳了,這莊嚴倒還真有幾分本事,每年四處孝敬,還能積下如此鉅額家財,可惜,如今全落那沈傲手裡了。”
童貫不動聲sè道:“虎兒,你怎麼看?”
童虎沉yín道:“沈傲這是追贓來了。”
“不錯,確實是追贓,他這是先禮後兵,叫我們乖乖地把東西吐出來,如若不然,那莊嚴就是榜樣。”
“他這份書信雖是言辭懇切,其實不過是給父親一個下臺的階梯,父親,我們該怎麼辦?”
童貫道:“敬酒當然要吃,否則吃了罰酒便是萬劫不復。這個人如日中天,不能得罪,該還的,就還回去。留了這身xìn命要緊。”
童虎想不到義父這麼示弱:“我們退多少回去?”
童貫苦笑:“你沒看他列出來的清單嗎?莊嚴貪瀆的銀錢總計一千一百萬貫,他列出這清單來做什麼?哼,他這是有的放矢,意思是告訴我們,莊嚴是我們的走狗,尚且能抄沒出這麼多家財,我們是莊嚴的幕後推手,是主謀,退贓的數額,絕不能比一千一百萬貫少。”
童虎怒氣衝衝地拍案道:“原來如此,我還道他故意列出這清單來做什麼,原來是敲竹槓來了,莊嚴能撈到這麼多錢,我們難道也拿了這麼多?還只多不少,這幾年父親從造作局那邊,滿打滿算也不過拿了七八百萬貫罷了,多餘的四百萬貫,豈不是要我們倒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