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大大方方地道:“應當沒有這麼來,吉時還沒有到,榜單都還沒有貼呢。”
周若坐下,帶著些許倦意地向夫人道:“娘,表哥穿這身官服倒是頂好看的。”
夫人見周若神色有異,正陷入深思,此時經周若一說,上下打量沈傲一眼,見他束著長,戴著綸巾,一身碧服,腰間纏繞著紅絲帶兒,身材修長挺拔,面目溫潤如玉,劍眉之下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鼻樑挺直,抿著薄唇,渾身上下既是瀟灑,又有一股狡黠勁兒,尤其是那雙濃墨的眼眸兒,深邃又帶了些許玩世不恭,不由地道:“他倒是和你爹年輕時有幾分相似……”
這句話不由自主地說出來,讓回神過來的夫人不禁懊惱地皺了一下俏眉:“瞧我胡說什麼。”接著便笑了起來;心裡卻在想:“方若兒看他的眼神兒有些不同,莫非……”夫人抿著嘴,一時也慌了主意,沈傲這副打扮,再加上他的幹,若是少女兒不動心,卻是假的,只是若兒真的喜歡了這個表哥,又當如何?她心裡亂亂的,一時沒了主意。
周若聽夫人將沈傲比作了爹爹,一時掩嘴偷笑起來,不由地想:“這就叫情人眼中出西施,換作了娘,那就是情人眼中出宋玉,在娘眼裡,爹爹自然是是風流倜儻的了,將沈傲和爹爹對比,那豈不是誇沈傲嗎?”
只是,她下一刻現夫人別有深意地在她和沈傲的身上來回看了看,而後陷入深思,心中不由地咯噔一下,抿了抿嘴,有些羞怕又有些懊惱地低下頭。
過不多時,有人來報,說是國公來了。
不一會,精神抖擻的周正捲簾進來,左右四顧,呵呵笑道:“人都在?這便好極了,我剛從宮裡得了訊息,說是陛下的硃批已經下來了,那榜文剛從宮中出來,現在正往各處聖諭亭去,過不了多時,就會有訊息傳來。”他踱步進來挨著沈傲坐下,卻是看到周恆,瞪了他一眼,周恆頓時嚇得魂不附體,灰頭土臉地低頭喝茶。
周正語氣淡然地道:“恆兒,我在殿前司為你尋了個差事,你若真是不想讀書,過幾日就去殿前司點卯吧;人各有志,我也不再逼你了。”
殿前司乃是禁軍中為顯赫的三司之一,負責內城和皇城的衛戍,尤其是皇城衛戍,責任重大,能領到這份差事的,一般都要有出身成。三司禁軍乃是權貴豪門中衙內的聚集之地,走不上文官的道路,那麼只能從武了,進了禁軍,只要後臺夠硬,幾年便能提拔起來。
就如那深得聖眷的高俅,雖然趙佶對他極為厚愛,可是他沒有功名,也不可能步入官場,這讓他先入禁軍,隨後一步步提攜,終坐上侍衛親軍馬軍司指揮使的寶座,後來又加封為太尉,太尉雖只是個榮譽官號,可是在許多人看來,高俅的地位已凌駕殿前司和侍衛親軍步軍司兩個衙門之上了。
不過大宋朝崇文抑武,身為國公世,進入禁軍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周正作出這個決定,倒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入禁軍?周恆先是愕然了一下,隨即露出欣喜之色,這意味著父親再不會過問他的功課,再不必去國監讀書了。
沈傲偷偷擰了周恆一把,心裡倒也替周恆高興,殿前司?他的朋友好像不少,往後可以多多走動。
沈傲在心裡竊笑,往後誰要敢欺負他,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地指指自個兒的胸口,自豪地說:“兄弟的表弟在殿前指揮使司幹活,動武?來來來,你等著,哥們去叫人。”
夫人歡喜地笑道:“從前我就勸公爺讓恆兒入禁軍算了,公爺在三衙裡還算有些影響,咱們周家,便是三衙裡起家的,門生故吏都在那頭呢,可是公爺當時就是咬住口不同意,如今怎麼想通了?”
周正笑道:“有些事夫人還是不知道的好。”他吁了口氣,周家的先祖,也是早和太祖皇帝起兵的大將,歷經了幾世,又有幾個先祖立下了赫赫戰功,這得了這國公的爵位,可是周正的父親就不再從事武職了,畢竟這武職在大宋朝一向為人看輕,因此轉而從文,周正原想締造出個書香門第來,誰知到了周恆這一輩,卻又要從武,心裡的願望落空,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想到這些,周正忍不住地看了沈傲一眼,不由地想:“倒是沈傲這個外戚竟有這般的造化,琴棋書畫無不精通,讀書也肯用功,早晚要以文入朝的,周家裡頭,這一代裡總算也出了一個有點兒出息的人,雖說不姓周,將來還是可以寄予厚望的。”
他甚至在想,將來周恆為他生了孫兒,這孫兒一定要送到沈傲這一房去培養,再不能學周恆這個不孝了。
心裡感慨良多,擠出幾分笑容,對沈傲道:“沈傲,請柬我都已準備好了,滿朝文武,公侯伯男,還有汴京各家的大戶延請了一半,是否能風光體面,就看報喜之人報來的是什麼喜了。”
沈傲點頭,連考了四場,他不信自己連個狀元都沒有;這一次周正請這麼多人,只怕是要自己去結識一些周家的故舊的成分多一些。
焦灼等待,眾人反倒沒有詞兒說了,時間慢慢流逝,夫人問了幾遍時間,等到過了吉時,夫人道:“只怕要來了,劉文,中門開了嗎?”
劉文在外頭一直候著,道:“已經開了。”
夫人點了點頭,心神不屬地道:“喜錢再添一些,總不能教人失望。”
劉文應了一聲,又去忙活了。
劉文前腳剛走,卻又急促促地跑回來,嘶聲道:“公爺、夫人,來了,來了,報喜的人來了……我聽到外頭有銅鑼響,準沒有錯的。”
夫人這時倒是矜持起來,正坐道:“慌個什麼,你去問問,再來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