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沒好氣地道:“考校什麼?”
楊戩道:“糧倉大火,公有什麼見教?”
沈傲冷冷地道:“能有什麼見教,不是說方臘餘匪襲擊糧庫嗎?”
楊戩詭異一笑,道:“答錯了,沈公,實在抱歉,雜家要回去覆命啦。”
“等等。”沈傲連忙拉住他,卻是知道這皇帝老兒當真不是開玩笑了,道:“或許還有一個答案。”
楊戩倒是不急於走,依然笑著道:“公請說。”
沈傲沉吟道:“天腳下,夜間宵禁,這街道上巡邏的禁軍亦是不少,若說有三四人突襲糧庫,倒還說得通,人數再多,危險性反而大增。可是據我所知,這糧庫的守衛足有上百人之多,就算有數十人突襲,要在短時間內擊潰守衛,肆意放火,還要全身而退,不留下一點線索,是絕無可能的。”
“能做成此事的除非戶部的官員,監守自盜之外,學生實在想不到其他可能。”
楊戩眸光一亮,道:“公繼續說下去,若是戶部官員,他們為什麼要放火?須知這監守自盜,總要有好處會做吧,他們把糧庫燒了,又有什麼好處?”
沈傲繼續從容地道:“年關將至,據說戶部每年年關之前都要查賬一次,由中書省牽頭,會同大理寺、刑部共同查驗存糧數量。楊公公,我問你,若是這糧庫的存糧早已被人貪墨,若要抹平證據,該當如何?”
楊戩挑了挑眉,道:“你是說這糧庫中其實早已沒有了糧食,這些糧食早被人貪墨了?”
沈傲點頭,認真地道:“也許對於一些人來說,這一把火燒得好啊,這一燒,不知多少人為之慶幸,今天夜裡,許多人一定睡得很香甜呢”
楊戩頜點頭,清朗一笑道:“公語出驚人,分析得卻很有道理,至於這答案嘛,我需立即去回稟官家,看他如何處置。”說著,拍拍沈傲的手背,寬慰他道:“沈公不必憂心,看來不日還會有聖旨來的。”
沈傲苦笑:“不怕和楊老哥說笑,一聽這聖旨兩個字,學生就心驚肉跳,食不甘味。”
這番話有點小逆不道的意思,何況是說給楊戩去聽,楊公公可是官家跟前的大紅人,若是傳話到官家耳中,不知又是什麼罪罰。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都覺得沈傲是不是瘋了。
沈傲卻仍是保持著微笑,流露出些許真摯;其實許多人中,只有沈傲明白自己的意圖,這句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而楊戩擺明了是有點籠絡自己的意思,把這句話說給他聽,楊戩非但不會跑到官家那裡去報告,反而會令他對自己加信任。
一個人,若是把這種話都掏心窩似的說出來,至少表明了一種信任。
楊戩心中一暖,哪裡不明白沈傲遞來的投名狀,大家都是聰明人,聰明人的心意是相通的,立即道:“公放心,下一道定是恩旨,雜家去了。”
楊戩急著回去覆命,急促促地帶著從人走了;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公府上下人等,夫人臉色略有蒼白,看起來憂心忡忡,沈傲連忙將她攙起,笑道:“姨母不必擔心,多則一天,少則一個時辰,這個監生逃不掉的。”
夫人若有所思地頜點頭,似乎也聽出那楊戩的話中沒有惡意,便道:“你怎地連泥婆羅王都打,這樣駭人聽聞的事,我竟是一點都不知道。”
周若眼眶通紅地道:“母親,表哥是為了維護我動了手的,那個泥婆羅王向陛下提親,要將我許配給他。”
夫人一聽,頓時怒了,道:“這樣的人該打,泥婆羅是什麼地方,若是將我女兒嫁到那裡去,我這輩還要活嗎?”見周若梨花帶雨的樣,過去牽著她的手勸慰她:“你也不要自責,我們都是一家人,沈傲維護你,就是真的丟了這監生,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有你爹在,萬事都有迴旋的餘地。”
過了兩個時辰,天色已經不早,一家人在廳裡閒聊片刻,頗有些等旨意的意思。
夫人心緒不寧,總是有些放心不下,又見國公這麼晚還未回來,便嗔怨道:“每次出了事,總是不見他的人,真不知他在外頭忙些什麼,連家都不顧了嗎?”
沈傲笑道:“糧倉失火,姨父豈能袖手旁觀,這是大事,是公務,或許下一刻就回來了。”
國公倒是沒有回來,楊戩卻又來了,聖旨到的訊息不脛而走,很傳了過來,好在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叫人開了中門,一行人又去接旨,楊戩步進中門,頂著那天空處的一片昏黃,朗聲道:“制曰:國監監生沈傲……令爾還復監生之職,另賜令箭一枚……”
這一番話通俗易懂,果然是甜棗來了,監生送了回來,還送來一枚金色令箭,按照聖旨的意思,拿了這令箭有不需請示,擅自專斷,先斬後奏之權,叫沈傲立即會同衛郡公緝拿糧庫案兇手,不可貽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