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吾微微一愣，腳下那兩條長長的鎖鏈在虛空中的投影繃得更直了些。
“如果時間是錯覺，早和晚都一樣，那麼生和死，豈不是也一樣？”
“沒錯，生和死也是一種錯覺。”
“既然如此，那人為什麼好生而惡死？”
“人從來不好生，所有的生都非自願，沒有哪個人是經過他本人同意才被生下來的。人也從來不惡死，對死的恐懼都源於對生的貪婪。而既然生非自願，我們又在貪婪什麼？不過是有人強加給人的一種錯覺，讓人貪戀生，而害怕死。唯有貪戀生、害怕死，他們才能掌控這個世界。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肩吾微微點頭：“若時間和生死都是錯覺，若早和晚都一樣，生和死無差別，那麼你又何必來救他們？”
“生與死無差別，並不代表你可以隨意剝奪別人的生命。生非我本願，但既已生，便是我命。何時死，亦是我命。生死命運，應該掌握在每個人自己手裡。”
“人人掌握命運，豈非人人是神？”
“不僅人人是神，人、妖、魔、萬物皆是神。”
“萬物皆是神……”肩吾看著李沐塵，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原來你已獲神宮，難怪境界更高了。只是未經沉光，未得無垢真身，縱有神宮，也難竟大道，更難奪天地造化，與天爭命！”
李沐塵點了點頭：“沉光，我總要去的。”
忽而又笑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肩吾搖了搖頭：“我做不到萬物皆神，我只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李沐塵看著他：“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已經很好了。但可惜，你的命運還不在你自己手裡。”
“沒錯，我的命運不在自己的手裡，我還在爭取。”肩吾說道。
“所以你要阻止我？”李沐塵問道。
“我只是一枚棋子。”肩吾黯然道，“我的命運在很久以前落子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雖然我也很想像你一樣去抗爭，但是可惜，我不是棋手，我無法左右棋手的決定。”
天地之間安靜得彷彿沒有一點兒生氣，他們的對話以神唸的方式傳遞到每個人的識海中，所有人都因他們的對話而感到震驚和不解。
而早已不耐加上些許不安的高傒在聽到這裡的時候，終於明白了什麼，大聲道：
“肩吾，別和他廢話了，是時候展現你的實力了，殺了他吧！”
突然，一隻手自虛空中出現，扼住了他的咽喉，就像剛才一樣。
“我說過，沒有人能命令我。”肩吾淡淡地說，“你剛才不是想知道，為什麼當年陸吾和你們八姓先祖沒有殺我，而是把我封印起來嗎？我告訴你吧，他們就是為了今天。我是他們下在這裡的一步閒棋，也是一枚孤子。”
“孤子，就是用來犧牲的。”肩吾的神情突然多了幾許落寞，“但孤子也要爭取自己的命運，所以我一直在等待機會。你也是一枚孤子，可惜你自己不知道。看在我們都是棋子，也都是孤子的份上，我不殺你。滾吧！”
說罷，那隻虛無中的枯瘦的手輕輕往前一送，高傒整個人就輕飄飄的，紙片一樣飛了出去，毫無掙扎之力。
從頭到尾，肩吾都沒有看高傒一眼，彷彿這個人根本不值得多看一眼。
接著，他雙臂一展，一股強大的力量爆發出來。
一陣清脆如冰裂的聲音響起，彷彿大地開裂。
他腳下的冰山瀑布之中，射出九十九點寒芒，疾射到高空，化作九十九把冰劍，懸停在天空。
禁域的虛空坍塌了下去。
整個天都都在震顫。
肩吾的真身，從下方坍塌的虛空裡浮上來，與他的元神合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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