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絲越來越害怕,終於忍不住奔跑起來,撥出的氣息形成了一團團的白霧,在身後慢慢散去了。
她感到就在不遠的前方,有一處溫暖安全的所在,她越跑越快,一不小心被自己的裙襬絆倒,摔在地上。莉莉絲爬了起來,手肘處的衣袖已經擦破了。她顧不得還在流血的手肘,繼續向前跑去。
轉過一個屋角,少女淚水突然流了下來。不遠處是一株羅格小時候最喜歡的古樹,此時樹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徘徊。那個胖胖的身影即不高大,也不英挺,卻是此刻世界上惟一的安全,惟一的溫暖。
莉莉絲飛奔起來,如撲火的飛蛾,這一刻,羅格就是她惟一的盡頭。
羅格回過頭來,有些驚訝的看著飛奔過來的少女。他的身後,一小團黑霧正被風吹得漸漸散去。
寒夜裡的飛蛾終於投進了溫暖的火焰,就是在那剎那後死去,小小的飛蛾也曾體驗了幸福。
羅格靜靜的抱著懷中的少女,看著她努力地鑽出了一個舒服的位置,然後大哭起來,鼻涕眼淚都往羅格胸前蹭去。
羅格‘呵呵’一笑,輕輕的撫弄著莉莉斯的頭髮,少女抬起頭,晶瑩剔透的小臉上還掛著幾顆淚珠。清冷的月光下,少女膩如凝脂的肌膚似乎罩在一層若有若無的光暈之中。忽然,一陣柔情湧上羅格的心頭,他不由得嘆了口氣,低頭對著少女的雙唇吻了下去。
羅格用另一隻手強行挑起少女的下巴,將莉莉絲輕輕抱在懷裡。
二人靜靜相擁過了許久,羅格打橫將莉莉絲抱起,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羅伯斯基和幾個‘龍與美人’騎士突然消失不見了,但護衛‘騎士’們大半都在床上躺著,也不敢趁機報復。
羅格與莉莉絲親密了許多,在無人時,兩人會突然抱在一起吻上一陣。夜裡,羅格會突然出現在莉莉絲的臥室裡,然後灰狼會靜悄悄的來到床尾,閃電般地鑽進去,小小白羊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已經被牢牢地按在爪下。於是灰狼流著口水開始享受自己的戰利品,白羊還在掙扎,不過只是讓狼的興致更高了些而已。
二天後,羅伯斯基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個老人,正是裡弗斯家族原先的老管家。羅格與老人單獨密談了整整一個下午,才面色蒼白的從房中走出來,吩咐二個騎士將老人好好安頓一晚,再送回去。羅伯斯基又呈上兩張紙,原來是布朗一家人的簡要背景。羅格拿了,一個人騎馬向鎮外而去。
夜已經深了,裡弗斯夫人看著老裡弗斯的鼾聲均勻的響起,悄悄的起身披衣。她坐在梳妝檯前,看著鏡中的自己。這幾天來,為了徘徊不去的羅格,裡弗斯家雞犬不寧,自己也掛上了兩個重重的眼袋。裡弗斯夫人用力張大眼睛,以求將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一陣陰冷的風吹過,讓她打了個寒戰。裡弗斯夫人不情願的披緊了衣服,去看看哪扇窗戶忘記關了。
“這些粗心的下人,真要好好教訓才是!”
“母親大人,這可不關下人們的事。”羅格無聲無息的坐在了裡弗斯夫人身後。
裡弗斯夫人倒吸口涼氣,驚慌的看了一眼床上。
“不用擔心,他會一直睡著,不會被我們驚醒的。你的兒子好歹也算是個魔法師,不是嗎?”羅格微笑著說。
“你這麼晚來是有什麼事嗎?羅格,我們家裡已經夠亂的了,你還是早些回去吧。你父親脾氣和身體都不大好,他並不想看到你!”裡弗斯夫人的聲音不可抑制的越來越響。
“母親大人,不要這麼激動嘛。我這次來,是想問問您,究竟誰是我的父親。”
裡弗斯夫人退了兩步,跌坐在梳妝凳上。“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被你們趕走的那個老管家,已經被我找到了。他告訴了我一些事,雖然不多,但也足夠讓我知道里弗斯男爵並不是我的父親。我想這應該可以解釋我回來之後發生的事情。可是這些並不足夠,我想知道事實,全部的事實!”
裡弗斯夫人艱難的喘了幾口氣,才慢慢的述說起來。
約在二年前,老裡弗斯年紀漸大,身體不適,去了地區最大的教會醫院檢查身體。未曾想到,竟順帶被查出了終身不育的症狀。老裡弗斯震驚之餘,帶著教會醫官開具的證明信件,憤而回來興師問罪。裡弗斯夫人不得已,說出了與老裡弗斯當年在王都小住時,曾有過幾個貴族相好,羅格就是她風liu的結果。在貴族間情人是家常便飯的事,裡弗斯夫人的那幾位情人又都出身自名門望族,不是老裡弗斯得罪得起的,又是積年老帳,老裡弗斯只能罷了。
後來不知為何,裡弗斯的弟弟布朗得知了此事,立刻帶著兩個兒子過來。老裡弗斯自此對這個弟弟言聽計從,還準備將爵位和封地交由布蘭克和喬治繼續,畢竟這才是裡弗斯家族的血裔。
“那我的父親,究竟是誰?”羅格低沉著聲音問道。
裡弗斯夫人面露尷尬,過了一會才小聲的說起往事。原來有羅格的那段日子,裡弗斯夫人的生活相當糜爛且瘋狂,還參加過一個秘密的亂聚會,所以羅格的父親到底是誰,她也不知曉。
“那麼……”羅格沉默了一會,才說:“你是我的母親,為什麼也要如此對我?”
裡弗斯夫人這一次倒是答得又急又快:“我已經是快五十的人了,如果被你父親……被裡弗斯男爵拋棄的話,你要我如何生活?這些年來,你帶給我的除了麻煩,還是麻煩!我一直擔心他哪天會知道真相,沒想到那該下地獄的醫官居然把這個也給查出來了。但就算這樣,你不回來,一切就平平靜靜的過去了!布蘭克和喬治都有本事,前途也不錯。可你一回來,就把大家弄得雞犬不寧,裡弗斯又把一切都怪到了我的頭上!天哪!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魔鬼總是跟在我身後!”
羅格微笑著說:“我真的不敢相信,您是我的親生母親。這裡是些錢,您收好了,將來以備萬一。您放心,既然已經清楚了一切,我很快會從裡弗斯家族中消失的。再見了,裡弗斯男爵夫人。”
羅格優雅地向裡弗斯夫人行了一禮,放下一個精美的皮製錢袋,一躍出了窗戶。裡弗斯男爵夫人撲到窗前,張了張口,卻沒有聲音。良久,她回過身來,拿起那個沉重的錢袋,仔細的收藏起來。
莉莉絲懶洋洋的在床上翻了個身,又有些心煩意亂的抱緊了枕頭,今天是怎麼了,早已經過了子夜,可是人狼卻始終沒有出現。少女索性抱著枕頭坐了起來,忽然看到這匹狼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床頭!
少女的心中,羅格是神秘、親切且無比強大的,連一向強橫的布朗老爺和他的兩個兒子們都不敢惹他;每天夜裡他來的時候,從來都是無聲無息、突然出現的。這並不奇怪,他不是個魔法師嗎,而魔法師不是無所不能的嗎?
可是今夜的他為什麼看上去是如此的憂傷?少女的直覺總是最敏銳的,莉莉絲坐了起來,溫柔地從背後抱住了羅格。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羅格身上有太多她不瞭解的事情,他和她是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莉莉絲也不想知道,她只想要羅格明白,在他煩心的時候,在他不開心的時候,她願意做他的港,哪怕天明船就要開走,也無所謂。
飛蛾在投入火焰的瞬間,哪還顧得上什麼天長地久?
“我不是老裡弗斯的兒子,我的親生母親也不準備收留他的兒子。”羅格的聲音在夜色裡飄蕩著。莉莉絲輕輕用臉龐挨著羅格的後頸,她才不管羅格是什麼人的兒子呢,如果他不是貴族,也許兩個人的身份差異就會小一些。
“如果裡弗斯男爵夫人知道我已經被封為騎士了,你說她還會不會如此對我呢?”羅格輕輕後仰,靠在了莉莉絲的身上,悵悵地說。莉莉絲並不知道里弗斯夫人是如何對待羅格的,但聽得羅格已經被封為了騎士,心下不由得微微一驚。
“這次回來,一切都變了,都變了。我是不是不該回來?在母親的眼裡,難道貴族封號就真的比血緣、比她的兒子更重要嗎?我是什麼,我難道只是一個代號,一個身份?”莉莉絲有些慌了,不知道該如何勸慰他,只有抱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