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武大陸。
英遠城,清棠鎮,墨家。
庭院深處,海棠花開,月光灑落下來,照映出庭院深處的一間不算大的木屋。木屋全都是由最上等的“安木”建造而成,安木具有安寧心神的效用,尋常人家一輩子都見不到一塊安木,更別說是買了。
此時,木屋之內。
“熱水!快!拿熱水來!夫人,別緊張!吸氣——呼氣——使勁兒——對!夫人,再使點兒勁兒!”一位滿頭大汗的接生婆婆一面想要使自己的聲音儘量輕柔而不影響到床上的婦人,另一面又緊張地催促著屋內已經忙得暈頭轉向的丫鬟們。
在一旁伺候著地丫鬟們也都腳步匆匆,每一個人幾乎沒有停下來的時候,前腳剛從木屋裡面出來,轉眼就又雙手滿滿地走進木屋。
而躺在床上地,是一個臉色蒼白、滿臉汗水的婦人,她那雙長滿繭子地手緊緊地攥住床單,額頭前的幾縷髮絲被汗水打溼而緊貼在額前,此刻,承受著莫大痛苦的她,作為一介凡人的她,眼神卻堅定異常——那是一種被世人稱為“母親”的力量,在支撐著她。
木屋之外。
在那最美的海棠花下,擺放著三張雕刻精美的木椅和一張木桌,木桌上有三杯熱氣騰騰的茶水,其中一杯的桌面上灑落有幾點茶水。三張木椅上卻只坐著兩個男人——坐在左邊的一襲粗布麻衣,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睛不時閃過睿智的光芒;坐在右邊的則是一身輕便的練功服,露出一身充滿爆炸力的黝黑色面板。
至於那張空著的木椅,實際上並非沒人,而是那張木椅的主人不斷地反覆坐下又站起來,每次站起來就不停的來回踱步。一坐下就將滾燙的茶水一飲而盡,那幾點溢位來的茶水,就是因為太過緊張,拿起茶杯的時候手抖的緣故。
“我說永宏,是不是天塌下來你都能鎮定地坐著喝茶?你看看咱們的好大哥,咱們的家主大人都快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你倒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照我看,你和永良那小子還真是互補!說到永良,也不知道那小子現在到底在哪兒,過得怎麼樣?”黝黑色面板的大漢嘟嘟囔囔地叫嚷道,說完便將石桌上沸騰的茶水一飲而盡。
身穿粗布麻衣的男子苦笑一聲,輕啜一口手上的茶水,才不急不緩地開口道:“二哥你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咱們請的接生婆,可是方圓十幾個鎮子最好的接生婆,在她手上接生的孩子,每一個都是母子平安。你就安心等著當叔叔吧!”
兩人正說這話的時候,那個沒有坐在木椅上的男人正在揹負著雙手來回踱步,一張不怒自威的國字臉佈滿焦急之色,一雙飽經風霜的眼睛也流露出平常絕沒有的緊張與不安。他的穿著也很是普通,與尋常人家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身上披著那件象徵權力之巔的墨色長袍,即使處在焦慮的狀態,那種因長期居於高位而形成的上位者的威嚴,也顯示出這個男人的與眾不同。
這個男人,正是這個家族的家主,墨永繁。木屋之內正在生產的婦人,是他的妻子,王雨薇。
至於坐在木椅上的兩個男人,那個大大咧咧的男人,叫墨永華,排行老二;那個風輕雲淡的麻衣男子,叫墨永宏,排行老三。
這三個男人,是清棠鎮最強大的【武族】墨家裡,最強大的三個【武者】。
何謂武族?武者家族是也。
何謂武者?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順天而行,掌控力量,是為武者。
夜色越來越濃,不知什麼時候,雲層遮住了月光,清澈的月光變得朦朧起來,一陣悠揚的歌聲響起,彷彿自月上而來,又彷彿自無始之地而來。歌聲仿若人間難得幾回聞的天上仙樂,洗滌一身的濁氣;恍然又似那繞樑三日而不絕的餘音,叫人如痴沉醉;倏爾又像是深淵的哀鳴,讓人無法自拔。歌聲響起的剎那,正在焦急來回走動的墨永繁、拿起茶杯就要入口的墨永宏、街道上來往的行人、比武場中的勝負之間、生死之斗的剎那血色、密室中的武元流動,甚至撲騰著飛向天空的鳥兒、躍出水面的魚兒、隨風飄下的落葉、無聲流動的輕風……都在這一瞬間靜止了。
所有的動態都變成一副凝固的畫面。
仙樂渺渺,凡人不可聞,除了木屋裡的那個女人,她是他的母親,她聽到了這支樂曲。
“嗚啊——”
一聲嘹亮的啼哭,刺破了靜止的世界,一切恢復如初。
墨永繁心間一陣悸動,他很清晰地感受到,那個身體一半流著屬於他的血脈的人,降生在這個世界。
他迫不及待地衝進木屋,只見一群人跪倒在地,為首的接生婆首先大呼道:“恭喜家主,喜得麟子!母子平安!”
“恭喜家主,喜得麟子!”所有侍女同時賀道。
墨永繁沒有理會她們,急步走到床邊,只見孩子已在母親的身邊沉沉睡去。王雨薇剛剛生下孩子,依然還很虛弱,但看向自己孩子的眼神中的溫柔與慈愛卻讓墨永繁都快要生出醋意了。說來也怪,這孩子就是在出世的時候哭了一聲,接著就馬上睡過去了,呼吸均勻,臉色紅潤,白白胖胖的,很是可愛。墨永繁坐在床邊,緊緊握住王雨薇的手,夫妻二人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多年的相濡以沫,一切早在不言中。
良久,王雨薇開口道:“夫君,你說,我們的孩子叫什麼名字好呢?”
“你覺得呢?”墨永繁反問。
一向聽從自己夫君意見的王雨薇遲疑了一會兒,一個念頭不由自主地從腦海中浮現出來——是那首歌:“夫君,我想給這孩子起名為‘歌’,可好?”
“他們這一代為‘天’字輩……如此,便是‘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