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六日後,蔣憫所帶的平亂軍一路疾行,抵達了青城郡,三天之後便有第一封八百里奏報抵達了京城。首戰捷,收回被叛軍佔領的羊湖縣。
除了捷報之外,奏報中還把青城郡目前的狀況報給了蘇縝,比起那縣尉送出來的信,情況實際要嚴重的多。一來是縣尉所報的只是他所在的騰石縣,二來時間又過去了這許多天,逆賊的隊伍較之那時又有壯大,青城郡二十八縣已被佔了十六縣之多。
蘇縝拿著這封奏報喜憂參半。雖然出師告捷,但賊亂顯然已成了規模,蔣憫打仗自是不在話下,但兵力太過懸殊總有巧婦難為之憂。青城郡周邊的郡縣也有駐軍,但眼下他並不放心去用,怕統御不合反而增了內耗。思忖之下召來了兵部侍郎,商議了一番後,又從京畿營調派了兩千兵力往青城郡去了。
除了青城郡之事,蘇縝還在忙著布朝廷爭權的事情。蔣熙元離京時,除了蒐集的那些證據之外也給他留了份名單,皆是各部中年輕的官員,每個人在朝中的關係能力都有有所概述,簡單卻很到位。
蘇縝斟酌著升遷呼叫,命人暗裡繼續索查那幫老臣的證據,務求一擊既中,絕不能讓他們再翻過身來。
拿著蔣熙元留下的那本薄冊,蘇縝偶爾會有些難言的情緒泛上來。他有些不知道蔣熙元是怎麼想的。那人對感情一事向來沒什麼常性,或許夏初已經放下了。可若說是放下了,蔣熙元臨走時那番有些賭氣的話又要做何解釋?
像是在反駁他那句‘朕不讓你拼,你便是想拼也不行’。但不管放下還是沒放下,他對自己都是有怨的,蘇縝想。
他並不怕蔣熙元對他生出貳心,蔣家早已與他綁在了一起,如今又是國戚,除了依附皇權別無他選。可其實這不是他想要的平衡,至少對蔣熙元,至少從前,他對他一直想要真心以待。如今蔣熙元臣心輔佐,但中間有了夏初這樣一個疙瘩,恐怕也很難再回去從前了。
從蔣熙元對他隱瞞夏初的真實身份開始,又或者更早,蔣熙元便清楚君臣的分野,而蘇縝是到了鑑天閣那一刻,才真正的放開了手,真正的告訴他也告訴自己,君君臣臣。
有時候蘇縝會想,究竟是人擁有了權力,還是權力綁架了人。有權在握,下一步必定會是貪婪,因為想要得到的東西可以得到的十分輕易,那是誰也抵禦不了的誘惑。
可捫心自問,他貪婪嗎?他貪心覬覦的,放手爭取的,也不過是一人心罷了。
萬壽節漸進了。不是整壽之年,又是如今這樣的局勢,蘇縝沒有什麼要辦的心思。可這畢竟是他登基以來的第一個萬壽節,禮部一減再減,還是拿了方案出來。中書省擬了大赦的詔書,戶部呈了選秀的名單,但最好的,還是從青城郡飛來的一封封捷報,讓蘇縝的心安穩了許多。
為萬壽節一事,詠薇忙了起來,內庭也忙了起來。入宮采女的考核提前了,以便提早將人放到各個尚宮去添人勞力。於是夏初在參加完‘軍訓’之後,便開始了入學考試。
現代時,夏初雖稱不上是個學霸,但也不渣,可放到這時候真的只能用碎若齏粉來形容了。詩詞她不行,書畫她更不行,做飯全然不得章法,手工藝就乾脆別提,一筆字雖然在努力之下有了長足的進步,但離‘秀麗’還差的很遠。也就宮規背的還算可以。
最高尚宮瞧著夏初在各種技術上的不給力,反倒鬆了口氣。幸虧啊,幸虧是有聖旨早就安排好了司職,不然就這樣的貨色,實在應該踢出宮去。
姜尚儀看著夏初這糟糕的成績,見最高尚宮眼都不眨的仍是給了御書房做隨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她手裡可是捏著好幾個采女遞來的關係好處,都想著往御書房送呢,自己還巴望著多栽培些御前的眼線,將來好做事的,豈能容忍這夏初佔了這黃金席位。
“尚宮大人,您這未免也太兒戲了!”姜尚儀忍不住說道。
“是嗎?”最高尚宮輕輕地吹了吹呈報上的墨跡,放在一邊,“兒不兒戲的我自有判斷,姜尚儀沒在我的位置上,還是少替我操這些心吧。”她把呈報放在一邊,“累的慌。”
蘇縝的聖旨當初由安良送到了最高尚宮這,囑咐她好生照應著夏初,也讓她暫不要聲張此事。最高尚宮當然樂意,當時尋思了一下便直接安排在了姜尚儀那裡。
姜尚儀這時打的什麼算盤她能不知道?當年她做了這最高尚宮後,唸了往日交情將這既不受累又很有油水的尚儀宮給了她,沒想到這人油水不少撈,卻不念她的好,反過來還要嫉妒自己做了她的上司,言辭向來不恭。
這麼多年下來,交情早磨沒了,想來也該是給些教訓的時候了。
姜尚儀被最高尚宮的這句話噎的臉直髮紅,看了看旁邊暗暗發笑的幾個尚宮,一口氣怎麼都咽不下去,冷笑一聲道:“我自是不在尚宮大人的位置上,做不得尚宮大人的主,只是往後出了什麼紕漏,惱了哪位主子,尚宮大人也別說讓我擔了您的責。”
最高尚宮看了她一眼,噗嗤一笑,搖了搖頭。又拿起另外幾個采女的考核成績,把姜尚儀晾在一邊,轉頭與陶尚宮說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