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蔣熙元突然插口道。他轉了一下手裡的茶杯,眼皮不抬地說:“府衙接了案子,沒我們允許,這人不能埋。”
章仁青一聽就有點發急,“大人,德方班給月老闆辦喪停了戲,這得等發喪了才好再開戲,人不埋怎麼辦?這還有幾十口子就等著吃飯呢。大人您給句話,這報案之人倒底是誰,莫不是什麼瞎了心的同行成心要給我們德方班添噁心吧?”
“想開戲?”蔣熙元看著他道:“那就先開棺吧。”
“使不得啊!”章仁青站起身來,深躬下去,“大人您可憐可憐月老闆,這入了棺再見天,魂靈難安啊!要是讓月老闆的那些戲迷知道了,您……”
“我?”蔣熙元輕輕笑了一聲,“衙門還怕月筱紅的戲迷來找麻煩不成?你們德方班勢力夠大的,威脅我呢?”
章仁青嗵地一聲就跪了下去,“不敢,小的絕沒有這個意思。小的是怕戲迷找我們德方班的麻煩,我們擔不起啊!月老闆沒了,可德方班還想在京城唱下去呢,大人,我這求您高抬貴手。”
“章管事,我們又不是要在大庭廣眾之下開棺,你不必這麼緊張。”夏初讓章仁青起來,但章仁青沒動。夏初又道:“哮症致死是因為窒息,窒息死亡的症狀一看便能看出來,弄不出多大的動靜。若當真無事誤報……”
夏初還要勸說章仁青,蔣熙元卻忽然攔住了她的話,看了看章仁青,慢悠悠地說道:“行了,我知道你的顧慮,也不必扯這麼多借口。德方班這剛接了宮裡的事由月筱紅就突然死了。若是病死倒也沒話說,但若是命案,你們一個戲班子怕是擔不起詰問。”蔣熙元叩了叩桌面,“你先起來。”
章仁青抖著手站了起來,不敢再落座,垂頭一言不發的立在桌邊。
蔣熙元笑了一聲,“你倒當月筱紅是個人物。”
“大人……”章仁青長嘆了一口氣,“德方班再怎樣也就是個江湖班子,月筱紅再紅也就是個戲子。可我們身居江湖猜不準廟堂之事,上頭不問則已,問了,我們德方班就是個死,什麼都不用再提了。我不是不心疼月老闆,我是實在不敢冒這個險啊!”
夏初一聽這話,不禁問道:“那也就是說,章管事也覺得月筱紅死的蹊蹺?”
章仁青點頭,揪著袖口按了按眼角,“我不知道那報案的是誰,但所說之事倒與我的懷疑一樣。我原想著,等月老闆傳送了再自己查一查,查出來私下解決也就是了。”
章仁青想要隱瞞不報的理由倒也不是不合理,但夏初想起上次喻溫平的案子來,那時喻溫平也是不想府衙查案有,也有他的理由,所以夏初並沒有放下對章仁青的疑問。
“章管事,你最後見到月筱紅是什麼時候?”
“四月三十,那天我和程班主都在泰廣樓,因為宮裡的安公公要與我們定下入宮的日子。從泰廣樓回來之後我把準備要入宮的人召在一起說了說,讓他們精心準備著,別壞了事。說完之後就讓他們散了,那就是我最後見到月老闆。”章仁青一五一十地說道。
“當時月筱紅還好好的?”
“好好的。”章仁青回憶著道,“月老闆當時挺高興的,畢竟合著整個景國也沒幾個伶人能有這樣的機會。若是從宮裡再得了賞賜,月老闆這旦角的第一把交椅就算是坐穩了。給皇上唱過戲的人,那真能算半個爺了。”
“之後還有誰見過月筱紅嗎?”
章仁青搖搖頭,“我不知道,說完這事兒我就回家了。然後早起過來就聽說了月老闆的事,當時我覺得天都塌了。”他哽咽了一下,“真是晴天霹靂。”
“你與月筱紅平日裡關係怎麼樣?”
“官爺啊,我知道您這麼問是什麼意思。”他又抹了抹眼角,“我做德方班的大管事有五年了,這五年我真是殫精竭慮,眼瞧著就要進宮唱戲了,而且宮裡專點的就是我們德方班,這就是一個戲班子頂頭的榮耀啊!這節骨眼上,莫說我與月老闆關係不錯,就算不好我也不能拆了自己的臺不是?”
夏初聽完覺得倒也是這麼個理兒,想了想便起身道:“章管事,我想去月筱紅住的房間看一眼,勞煩您給帶個路。”
章仁青忙斂了斂情緒,站起身來帶著夏初和蔣熙元往外走,夏初剛邁出屋門就聽見常青的聲音,“頭兒,不是說好了今兒早起帶我一起過來的嗎?怎麼您把我給撂在府衙了?”
夏初一拍腦門,抱歉地對常青笑了笑,“咳,早起碰見咱們大人了,我這跟他一說話就把你給忘了。你來的倒正好,先回趟府衙把楊仵作叫過來吧。”
“好麼,我在府衙這通等,您……”常青話沒說完就看見蔣熙元緊接著從屋裡走了出來,立刻便改了口風道:“您跟大人先問著案子。老楊我已經叫著一起來了,您有事兒喊我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