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祈聽著有點糊塗,他怎麼知道自己半路把東西送人了的事?
疑惑地看向晏雲之。
晏雲之頭都沒抬,隨意地抬手指了指二人進屋時放下的紙包,道:“我們剛巧去茶園取些陳茶,就在你後面,只是你好像忙著趕路,一直沒發現。”
原來……都被他們看見了啊。
包括自己學他的樣子嗎?
桑祈面色一紅,不由自主地覺著有些難堪,低下了頭。
晏鶴行卻對她的舉措頗為津津樂道,起身拍了拍她的肩,道:“丫頭,有勇有謀,心性端正,是可塑之才。老夫今日起不但會傳授你武藝,還會教你研習兵法,有朝一日,會用得上。”
桑祈激動得連連點頭,卻聽晏雲之又在一旁接了句:“既然如此,還不把你藏的那點小玩意給師父看看,教師父幫忙辨別一下?”
小玩意?
她沒反應過來,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只見他悠悠然抬手,指了指屋外引水的竹筒。這才想起,恐怕自己偷偷將那竹管藏起來的事,也沒逃過這個人的眼睛。
早聽說過晏鶴行曾雲遊四海,也是個見多識廣之人,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為了解決要事,她也顧不上跟晏雲之鬧彆扭了,面色一沉,便掏出了那個隨身攜帶的小錦盒,將其放在了桌上。
“這便是從前夜歹人處所獲之物。”晏雲之代為解釋道。
“嗯。”晏鶴行應了聲,走到近旁,拿起裡面的竹管細細端詳,又用小指伸進去,刮取了些內壁上殘留的粉末,放到鼻翼下方仔細聞了聞,正色道:“從顏色和氣味上來看,並非曼陀羅。”
桑祈的眉頭蹙了起來,驚訝道:“竟不是?”
馮默博士說這竹管乃是南部之物後,她以為自己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卻沒想到還有這樣的轉折。
“不是曼陀羅,但也是一種花。”晏鶴行細細講解道,“此花名罌粟,以花朵和果實中的汁液混合,有使人麻痺和產生幻覺的效果。吸食者如臨幻境,沉浸其中,對周遭置若罔聞,哪怕趁機直接在其眼皮底下掠奪財物,亦是渾然不覺。若為樑上君子所用,效用當同曼陀羅花粉的催眠作用相仿,然對人體損傷的力道卻要烈上許多。你可見那些中招之人,白日顯得十分呆滯,疑似失魂?”
仔細想想,好像的確有些,桑祈頷首表示確認,凝視著那小小竹管,沉吟道:“那麼,此花可同樣生長在南部潮溼多瘴之地?”
晏鶴行眸光一斂,搖了搖頭,“這正是蹊蹺之處,此花並非大燕境內所有。”
桑祈心下一凜,“何處可有?”
晏鶴行將竹管放了回去,輕輕關上錦盒,沉聲道了兩個字:“西昭。”
話音隨著錦盒扣上的啪嗒聲一落,屋內的三人都沉默下來,連空氣也變得有幾分厚重。
往好了想,可能是這幾個歹人本來自南部,不知從何處弄到了產自西昭的罌粟粉末,便順手拿來一用,事件同西昭並無直接關聯。往壞了想,恐怕這就不止是捕頭家夜遭竊賊那麼簡單,而是國與國之間的問題了。
兩國已平定戰事多年,那些人會是西昭的細作嗎?
費那麼大力氣闖入一個捕頭家中,又是所圖為何?
一個又一個謎團擺在面前,桑祈覺得自己離洛京歌舞昇平的背後隱藏的黑暗又進了一步,卻更加看不清晰了。
剛剛拜師成功帶來的雀躍歡欣,也因此變得沉重起來。
由於晏鶴行要為她專門打一把劍再傳授她劍術,這一日只得再吊吊她的胃口,先讓她回了。
離去的路上,與晏雲之同行,桑祈沉默著,思索良多。
再看晏雲之,面容平靜,闔眸假寐,看上去依然鎮定自若,大有是福是禍都與他何干的灑脫。
於是想起當初馮默博士譴責他不替君分憂,為國為民施展才幹一事,嘆了口氣,出言譏諷道:“你倒是淡定。”
晏雲之聞聲,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雙眸沉靜渺遠,溫聲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應對便是,不淡定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