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令人難過的事,並非生老病死,而是本可以。
本可以想的更加全面,本可以早些攻下城池,本可以更快的馳援結束戰鬥,本可以更加決絕斷尾求生,而現在只能無能為力。
顧長生不知道跟著趙拓一路狂奔了多久,鑽進了密林,待兩人下馬,坐下休息的時候,悲感交集的心情一下子湧上心頭。平日裡兩個生性闊然的人,現在確實一言不發,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小溪。
雨很快就停了,蛇蟲鳥獸慢慢的恢復了生氣,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趙大哥,值得嗎?”
趙拓知道顧長生說的是什麼意思,他們本可以佯攻之後立馬分兵撤退,哪怕北燕騎兵想搞點小動作也力不從心了。畢竟已經到了東齊的國境,他們北燕的封鎖線可到不了這裡,若是一心想走,沒人能留下。
“我本覺得值得,但現在卻也不知道了。”
顧長生看著趙拓恍惚的神情,心裡也是一嘆,趙大哥到底不是那種梟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可以是一個愛兵如子的將軍,他可以是個揮斥方遒的主帥,他可以是個和平年代的明君,唯獨不是亂世將起的梟雄。
也正因為如此,趙拓的人格魅力吸引著軍中將士,還有天生對信仰七情不敏感的顧長生。
兩人走了三天三夜,走走停停,困了就睡,醒了就走,餓了吃點野雞野兔,果子野草,渴了就山泉小溪。
大魏邊境,容城。
“包子!新鮮出爐的包子嘞!”
走夫販卒在叫賣,各樣的酒樓,窯館,茶館,拉客的人十步就能見到一個,好不熱鬧。和北境邊城相比,這東境的邊城不知繁華多少倍,氣象也更加的和平安寧。這也難怪,東齊富裕,來往的商戶絡繹不絕,雖然兩國之間沒有絕對的和平,但是摩擦甚少。
“客官是打尖呢還是住店?”
“不住店,上兩個小菜,一壺茶。”
“好嘞!您稍等。”
顧長生兩人坐在二樓靠窗的地方,一身風塵僕僕的樣子,身上的血跡早就在城外溪間清洗過了。雖然看上去窮的很,但倒是不髒,這小二也是個明白人,沒有因為兩人的樣貌而狗眼看人低,假模假樣的笑臉用的是淋漓盡致。
“客官,您的茶。”
顧長生先給趙拓倒上一杯,然後自己也倒上一杯,抿了一口,糙劣,苦澀,還有一股子陳味。不過顧長生喝的是舒坦,這小半年來,可再也沒有喝過茶了。
想當年父親還健在的時候,顧長生沒少喝父親的私貨,那都是頂頂好的茶,現在想來以前倒是奢侈。
“趙大哥,我們接下來去幹嘛?”
趙拓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一言不發。
顧長生知道,趙大哥還是沒能從自責裡走出來,兩萬大軍,一去不回,雖然已經是做好了慷慨赴死的準備,但末了活下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你聽說了嗎?大皇子戰死沙場,皇上欲立二皇子為儲。”
“我怎麼聽說是立四皇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