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縣城內的街市口,豎著一根足有兩三丈高的圓木。
圓木的頂端,橫亙著兩根稍細一些的木頭,這兩根木頭與豎直的圓木垂直交錯,形成十字架狀。
凡是從這根圓木旁走過的人們,都會下意識的抬起頭,往架子的頂部看上一眼。吸引人們眼球的,並非這支筆直豎立在街市口的木架,而是一個被釘在木架上的活人。
木架上的人雙腿懸空,兩隻手臂展開,被人用木質的榫子扎穿手掌,釘在木架上。他整個人的重量,都完全憑藉著被榫子釘穿的手掌來支撐,或許是已經對疼痛麻木了,吊掛在木架上,他是連哼也不哼上一聲,只是迷迷頓頓的眯著眼睛,就好像隨時會睡過去似得。
自從他被釘到架子上,每天都會有專人前來喂他飯食、給他飲水。也正是因此,已經整整在木架上釘了七八天,此人依然吊著一口氣息,並沒有死去。
站在城牆上,劉辯手扶城垛,遠遠的凝望著被釘在木架上的人,眉頭緊緊的擰成了一團。
“此人已吊掛於街市數日!”劉辯正望著木架上的人,立於他身後的管青語氣中透著幾分不忍的對他說道:“即便是罪大惡極,這幾日想來也是夠了……”
“本王也是無奈!”雙手扶著城垛,望著吊掛於木架上的陳希兒,劉辯搖了搖頭,對管青說道:“此人慫恿李樂率軍與我軍廝殺,致使許多將士無端戰死於城外,段煨與其麾下將士懇請本王嚴懲此人……”
“他多活一日,便要多受一日苦楚!”劉辯轉過身,凝視著管青那張滿是同情的俏臉,以一種悲天憫人的語氣對她說道:“只望他能早些氣絕,也少受許多折磨!”
心內清楚,劉辯若要收攏段煨等人之心,必定是要嚴懲慫恿李樂作亂的陳希兒,管青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她緩緩的垂下眼簾,眸子中卻依舊閃爍著不忍和憐憫。
“青兒征伐沙場,死於青兒刀下者,已是數不勝數!”從管青的神色中,看出了對陳希兒的憐憫,劉辯雙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臂,柔聲對她說道:“此人罪大惡極,許多將士因他而死,青兒為何卻會憐憫於他?”
“征伐沙場,明刀明槍,不是敵死便是我亡!青兒縱使殺死百萬敵軍,也絕不會心生憐憫!”管青仰起臉,望著劉辯,輕聲對他說道:“即便是將此人砍下頭顱示眾,青兒也不會有半點憐惜。只是如此折磨……”
“啟稟殿下!”扶著管青的手臂,劉辯正要說話,一騎快馬從城外衝入鄭縣,進了城門,馬背上的騎士飛快的沿著階梯跑上了城牆,到了離劉辯尚有五六步的地方,那騎士半跪在地上,抱拳對劉辯說道:“長安城內,範方等人於兩日前開啟城門,李傕、郭汜、張濟等人領軍進入城內,呂布率軍死命突圍,方衝出長安。王允被殺,如今長安城,再次落入西涼軍之手!當今陛下與朝中文武,皆為李傕、郭汜囚徒!”
聽完斥候的稟報,劉辯先是扭頭看了立於面前的管青一眼,隨後朝那斥候擺了下手,對他說道:“嚴密監視長安城內西涼軍,他們一旦有所動作,即刻向本王稟報!”
“諾!”斥候應了一聲,站起身飛快的跑下了城牆,沒過多會,便策馬再次出了鄭縣。
“快去請軍師前來!”鬆開扶著管青手臂的雙手,劉辯走到靠著城外那側的城垛,望著城外絕塵而去的斥候,向身後一名兵士吩咐了一句。
兵士應了一聲,飛快的跑下了城牆,劉辯則一隻手按在城垛上,凝視著城外的山崗。
夏季已經過去,秋季早已悄悄的降臨世間。初秋的風兒,帶著一絲涼意,從山崗上掠過。
山崗上的草木依舊蔥翠,微涼的風兒並未對它們造成太多的影響。從城牆上放眼望去,城外是一片綠意濃重,草木生機勃勃,任誰也看不出這裡曾經發生過數場大戰。
“該回洛陽了!”在城垛邊站了好一會,龐統還沒有來到,劉辯輕聲對一旁的管青說道:“本王有意微服經弘農一帶返回洛陽,沿途勘察民情,看看百姓生計如何。僅憑各地官員上書,絕對看不見真實的一面。”
“殿下莫不是要末將陪同……?”劉辯剛提出要微服經過弘農一帶勘察民生,管青就抬起頭望著他,神色中帶著幾分擔憂的說道:“如今兵荒馬亂,不曉得有多少人暗中欲要謀害殿下,若是殿下行蹤為他人得知……”
“不妨!”不等管青把話說完,劉辯就朝她擺了擺手,對她說道:“除你之外,本王只帶四名兵士,我等皆換上百姓服飾,即便行蹤暴露,只須讓兵士們離開,分路返回洛陽,我等也是很容易從別人眼皮低下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