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可憐兮兮的安慰獎。
哪怕母親猝然去世,槐詩僅僅只是掌握了基礎,可這麼多年之後,依舊只靠著自學,在無人指點的情況之下,走到了這種程度。
倘若自己依舊如同曾經那樣,一定會妒恨到發狂吧?
可是,不論如何厭惡和牴觸,每當回憶過去的時候,所想起的卻只有那一張陽光下的稚嫩笑臉。那麼蹩腳的握著琴弓,抱著過於龐大的樂器,展示著那些剛剛學會的技巧。
那樣期盼的凝望。
向著自己……
艾晴垂下了眼眸,無聲嘆息。
“即便如此痛苦,可你們卻依舊那麼熱愛,不是麼?”
而相比之下,學會了放棄的自己,或許從一開始,就未曾有踏入那樣的領域之中的機會吧?
“放心吧,吉賽爾小姐。”她翻過了一張完全沒看過的紙頁,彷彿自言自語:“我對他討人厭的程度有信心。”
在那一瞬間,渺小的大門,在無從束縛那源自靈魂的狂熱奔流。
高亢而浩蕩的旋律,自黑暗中噴薄而出。
於此,向世界高歌!
即便世界痛吻與我……
驚怖詭異的意味已經自旋律之中消失不見,槐詩已經脫離了曲譜的束縛,補入了創作者未曾完成的領域。
以自我的靈魂,演奏出嶄新的樂章。
就像是在黑暗荒蕪的世界裡,龐大的日輪緩緩升起時那樣,灑下了耀眼熾熱的輝光。琴絃的鳴動中,演奏在繼續。
即便,已經被奪走了一切。
眼睛、四肢、肺腑、心臟,乃至靈魂!
槐詩已經一無所有。
可在弗朗西斯科的凝視之中,彷彿能夠看到,死者的亡骸自臺上起舞。哪怕被取走了一切,演奏依舊未曾停止!
不,正因為被取走了一切,這演奏才真正的迎來了高潮!
拿去吧!
全部拿去,即便是失去所有,我依舊將追逐。
我將演奏!我將歌唱!
哪怕失去靈魂!
可現在,存留在此處的是什麼呢?
那演奏這一切的又是什麼?
自己所聆聽到的是什麼?
弗朗西斯科抓著自己的臉,鮮血淋漓,可是卻感受不到痛楚,因為他已經被捲入了那旋律之中去了。
沉浸在了這狂熱又莊嚴的洪流中。
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彷彿奔跑一樣,捨棄了一切,忘我的追逐……
直到自我的靈魂在槐詩的光焰中,焚燒成灰燼。
他終於看到了,道路盡頭所等待著自己的東西!可是不論自己如何的努力,如何的追逐,卻始終無法靠近,始終無法跨越這絕望的距離……
但他已經忘記了絕望,也忘記了猶豫。
只是狂奔著,狂奔著。
直到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卻不感覺害怕。
心滿意足的,自這一場苦痛又漫長的夢境裡,迎來了終結。
當最後的餘音消散在黑暗中時,聚光燈緩緩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