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能。”
褚海回頭,看過來,看著那個說話的人。
他終於不再笑了。
就像是考古專家握著鐵鎬端詳眼前的標本時那樣,露出了某種,彷彿工作狀態一樣的平靜表情。
無悲無喜。
在那一雙眼瞳的俯瞰之下,一切都是天意,包括死亡本身,不可抗拒。
那是東夏最古老的殺意、反叛、野心、鬥爭,乃至罪惡和死亡所造就的猙獰神靈。
生殺予奪,只在一念。
此乃兵主!
“……”
將軍手指猛然握緊了。
那一雙瞬間,就行產生了多少次死亡的幻象呢?斬首、腰斬、車裂、火焚、炮烙、凌遲、穿心……無數的死亡從幻覺之中降臨與靈魂和肉體之上,帶來真實不虛的痛楚。
令那一雙眼睛驟然瞪大了,燒紅,浮現出崩裂的聲音。
汗流浹背。
好像有血色的浪潮憑空掀起,覆蓋了整個世界,將一切都平等的推向滅亡,直到在漫長的死亡之後凝結成標本,再度被開掘而出。
可很快,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幻象便消散無蹤。
褚海已經垂下了眼眸。
平靜的將那張檔案收起,疊好,最後裝進口袋裡。
好像重歸冷靜一樣。
可那已經無法在隱藏的恐怖質量,卻令這門後的泡影世界,不斷的發出一陣陣難以負荷的哀鳴。
“現在,請問大家還有別的問題麼?”院長問道。
沒有人有問題。
不過是戰爭而已,難道這裡還會有人想要轉身離去麼?早在存續院選擇他們之前,就已經預先考察過不知道多少年。
他們每個人都會接受自己的任務,領受這一份職責,並揹負這一份犧牲。
不會有任何例外。
“雖然沒有別的選擇,可做父親的,唯獨不想讓孩子看到自己那麼可怕的樣子啊。”
褚海輕嘆,親吻女兒的額頭,予以最後的祝福。
“什麼時候開始?”他問。
“很快。”
院長最後一次開啟了公文箱,將一臺古老的留聲機擺在桌子上,當一張嶄新的黑膠唱片放入探針之下以後,便有帶著些許噪音的古老爵士樂從黃銅的喇叭裡傳來。
那一瞬間,虛無的記憶帶著來自存續院的計劃降臨在了每一個人的靈魂之中。就像是要將屬於每個人的工作,都烙印進他們的本能裡,詳細到每一次呼吸。
院長低頭看著自己的腕錶,沉默倒數。
直到分針和時針重合的瞬間。
他說:“現在。”
那一瞬間,深淵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