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按摩也是一樣的,”王子虛說,“按摩實際上就是找準位置,把自己身體的重量施加到另一具軀體上,在這個過程中,一種能量,一種生命力的能量就被傳遞過去,是一個很神秘的過程。”
“呵……”安幼南從來沒想過這種說法。但是她覺得這說法有點不對勁。
安幼南說:“其實我沒從來沒讓男性技師按過。你剛才嚇我一跳。”
“不好意思。”
“沒事,是我搞錯了,”安幼南說完,忍不住又道,“不過你下次還是提前出聲跟我說一聲,不要再搞得這麼尷尬。”
“好的。那我現在去請我的同事來為您服務吧?”
“算了,按都按了,”安幼南手指在肩膀上繞了個圈,“就是隔著毛巾摩擦著有點疼,上精油吧。”
王子虛退了兩步,說:“行,請稍等,其實我習慣用我慣用的精油,但是剛才沒找到。”
他一邊保持移動,一邊不發出聲音地從安幼南的包裡掏出那冊《計劃書》,靜音翻動起來,一邊保持跟安幼南聊天:
“您讀哲學嗎?黑格爾、叔本華、康德等等。”
“你個揉麵的還讀黑格爾?”安幼南問。
“就是學歷低才讀哲學,物理學、數學都看不懂,只能讀哲學。”王子虛的手迅速翻動冊子,“我們總是在選擇。我們選4K電視,選洗烘一體智慧機,選能原地掉頭的電動轎跑,選個360度全旋轉的剃鬚刀。
“選電動衝牙器,選大疆無人機,選APP聯名款的體脂秤,選無糖低卡路里減肥餐。
“選學區房,選個家境旗鼓相當的朋友,選價效比最高的精品旅遊線路,選航班,選利息最高的活期儲蓄套餐……”
終於,王子虛在《計劃書》的底部找到了水性筆簽字的那個小小的名字“左子良”。
他合上《計劃書》並放回了原處。
“我們以為選了這些,就等於選擇了人生。但是我沒有錢。我無法選擇我享受怎樣的人生,我只能選擇讀哲學。哲學帶來的痛苦,總比揉麵和按摩帶來的折磨要更加適配我的人生。”
說完,他撥弄了一下化妝臺上的瓶瓶罐罐:“不行,我的精油不在這裡,大概是在大堂。我得回去拿。”
安幼南說:“嗯,那你去吧。快去快回。”
她的聲音變得異常溫柔。
王子虛大踏步走出門,薩特和小王子跟在身後,走到門前時,他突然靈光灌頂,將門把手往上一提,輕而易舉地走了出去。門外冰涼的空氣撲面而來。他和薩特、小王子一起出門,將安幼南反鎖在裡面。
他快步走遠,並且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奔跑起來,沒多久,他就碰到了寧春宴。
寧春宴看到他,快步走過來抱怨道:“你上哪兒去了?我到處找你。”
“如廁。”王子虛言簡意賅,“我們該走了吧?”
“是該走了。”
“那走吧。”
在觀光電梯裡,王子虛忽然轉頭問:“你說,她們這個才媛的聚會,主要是讀詩?”
“是啊。這個沙龍實際上就是個詩會。”
“讀詩好啊,讀詩好,”王子虛背後汗涔涔的,表情嚴肅地說,“選擇讀詩是一種極好的人生。”
“啊?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活著真美好啊。”王子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