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虛不動聲色地將藍色香薰從包裡拿出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他不會用,所以他只是瞎鼓搗,發出在做事的聲音。反正蒸汽眼罩的溫度貌似還充足,安幼南沒有要掀開的跡象。
安幼南說:“算了,別的先不做了,你先幫我做一個精油肩頸疏解吧。今天累死了,那女人純是個戀愛腦。”
提起寧春宴,安幼南語氣頗為不滿:“你都沒法想象跟戀愛腦交流有多累,老是搞得誰好像覬覦她那個小王子似的。一千多萬的生意你跟我開這種玩笑?
“說來也可笑,幾百萬的合同啊,要是說出去,別說幫忙推條聯絡方式,把男朋友讓給我都有萬萬人願意,還要搶著來頭都要給你打破。
“你說要是小王子是她男朋友也就算了。結果什麼都不是啊,連面都沒見過啊!浪費我感情!我也是冒了風險的好不好,那小王子要是見光死,是個四五十歲的禿頭油膩大叔,鼻毛從鼻孔裡伸出來像一從龍舌蘭,那我這籤還是不籤?所以說戀愛腦真可怕,網戀的後果外溢位來竟然要訊易來幫她承擔了。”
安幼南一席話,說得王子虛都心虛了。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孔,鼻毛都老老實實地待在裡面,沒有長成龍舌蘭的形狀。
我這幅尊容,儘管加不了錢,但應該不至於蒸發掉訊易的市值吧?
發覺身後人發呆站著沒動,安幼南一轉頭:“阿姨別愣著啊,快按啊,聽到沒?”
王子虛和薩特對視一眼,接著轉頭看向安幼南裸露在外的肩頸,膚白如脂,鎖骨細細的很可愛。
薩特說:“你對按摩瞭解多少?”
“比安康魚對騎腳踏車的瞭解多一點。”
“傻孩子,快跑吧,”薩特說,“你要是上手了,之後的量刑會獲得一個重大飛躍。”
“能不能搞快點?”安幼南的語氣相當不耐煩起來,“我覺都快被你搞沒了,你今天怎麼這麼慢吞吞的?”
安幼南說完這句話,突然沉默了起來,表情變得凝重。
她剛才腦子裡在想事情,沒有留意到,現在她注意到了——自從阿姨後來進門以來,就沒有說過哪怕一句話。
王子虛也感受到了她情緒的變化,背部肌肉變得僵硬起來。房間內的時間流逝變得很慢,加溼器的喘息聲異常刺耳。
他走向一旁的化妝臺,在臺上的一萬個瓶子中尋找著精油瓶,全是英文法文希臘文根本看不懂,他只是在發出“叮叮噹噹”聲,試圖向安幼南證明自己在做事。
但懷疑的種子既然已經種下,安幼南心中的不安正在急劇上升,距離她摘下眼罩,只差一個契機。
薩特猛猛嘬著菸斗:“現在怎麼辦?”
“還不是你亂出主意?要是一開始就走,即使被發現了,量刑也會輕很多。”
不知什麼時候,身穿風衣的小王子坐在旁邊的休閒沙發上喝茶,面部隱藏在寬敞的帽簷下。
“現在這個情況,用中國話來講就是垂死掙扎吧?還是困獸猶鬥?——這兩個詞好像是一個意思。”
小王子說:“我認為這叫做「破釜沉舟」。”
“反正都是被釣上岸的魚還要蹦躂兩下,嫌氧氣消耗得不夠快。”
“這個時候就不要說風涼話了。”
“不說風涼話,好像也沒有別的法子。現在就是——沒法子。”
“不,我親愛的朋友,我最親密的戰友,”小王子用悠閒的口吻說,“你是一個作家,但你總是忘記使用作家最強大的武器來解決問題。”
“作家最強大的武器?筆桿子?你的意思是用筆桿子戳死她?”薩特問。
小王子伸出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想象力,我的朋友,作家最強大的武器,應該是想象力。
“無麟無翼的人類得以上天入海,都是因為有想象力的存在。想象力是一切問題的起點,想象力是一切解決手段的開端。只要想象力足夠磅礴,這個世界上就應該沒有能夠難得倒你的事。換句話說,一切的困擾,都來源於想象力不夠。”
薩特張開嘴:“如果你的說法是正確的,那麼我們的朋友王子虛,明明具有諾貝爾獎級別的視野和想象力,為何他的麻煩一個接一個,面臨著那麼多的難題?”
“因為,”小王子說,“他還缺乏一點勇氣。”
在令人難耐的沉默中,安幼南終於開口了:“把我的手機遞過來一下。”
命令很簡單,沒有多餘的修飾詞,既沒有說“請”,也沒有說“幫忙”。也沒有說“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