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爾芙瞧不上喬伊斯,王爾德瞧不上普魯斯特,福克納瞧不上海明威……”王子虛接著他的話往下說道。
“對。對。”李閔揚點頭,“文人之間的矛盾很多,我們雜誌就刊登過不少相互有矛盾的作家的作品,有時候甚至刊登在同一期上,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火藥味極濃,而讀者們並不知道。你和任何人的矛盾,都與我們沒關係。我們只看作品質量。”
王子虛點頭。正應該如此。
“第二句話,”李閔揚說,“你把我們《獲得》想得太差了。”
王子虛如小學生一般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石同河又不是老虎,他還能躥到我們編輯部來,把我們一個個咬死嗎?幹嘛要這麼談之色變呢?如果我們登了你的稿子,他不高興,那便讓他去不高興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能怎樣?”
李閔揚說得起勁,大口喝完咖啡,道:“第三句話,身為一個作家,你要有屬於自己的驕傲。”
王子虛欠身:“您具體是指……”
“你覺得自己寫得好嗎?”
“還可以。”
“這不行。”李閔揚說,“你要寫得很好才行,你要認為你自己獨一無二天下無雙,我們登你的稿子才心安理得。如果你自己都不相信,要別人怎麼才相信你呢?”
王子虛點頭,改口道:“我覺得我的《石中火》已經改無可改。”
李閔揚點頭笑道:“對,就應該這樣。哪怕一些寫得不咋地的新手,都對自己的作品敝帚自珍,寫出來後拽得跟什麼似的,你對自己的作品一點脾氣都沒有是不行的,以後的稿子都投《獲得》,退了稿再說。沒這個勇氣就一開始都別寫。”
“好。”
濮雨陽抓狂起來:“李老師,你這樣我很難開展後續工作啊!接下來還要跟他討論改稿問題,你把他自信心給催膨脹了,我接下來怎麼跟他交流啊!”
李閔揚呵呵一樂:“你負責拯救這篇稿子,我負責拯救他的整個作家生涯。”
這過後,三人開了間商務房,坐在一起改稿。
王子虛相信濮雨陽認真準備了,60萬字的稿子,便籤貼了兩本,平均每兩頁就有劃線的地方,連標點符號的錯誤都標出來了。
在改稿的間隙,王子虛起身活動,到外陽臺點了根菸,濮雨陽從後面跟了過來。
“其實我很好奇,你是怎麼得罪石同河的。”
王子虛回頭看她,濮雨陽舉起雙手道:“只是好奇,如果你不想說,也沒必要告訴我。”
王子虛有點抑鬱,往牆角抖了點菸灰:“我不是不想說,主要我也不知道怎麼得罪他了。”
濮雨陽認真盯了他半天,說:“你應該這樣想,其實他也沒針對你做什麼,如果他真要是全力對付你,那事情可沒有李老師說的那麼簡單。”
王子虛點頭,對,他大概只用了指甲蓋那麼大小的力氣對付我。
濮雨陽笑了:“說不定比那還少,大概就指甲蓋減下來一個半月牙那麼大小的力氣對付你。”
說完,她趴在欄杆上,又說:“其實我挺佩服你的。”
“佩服什麼,佩服我沒工作,還是佩服我等著稿費開鍋?”
濮雨陽轉頭看他:“佩服你有夢想。”
“聽起來挺俗。”
“不是,不是的。”她說,“我真的很羨慕你,能夠有明確愛好和動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大多數人都是隨波逐流,你不光主動去做,還做出了一定成就。像我,哪怕我想得罪石同河都沒處得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