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姐,我走了。”陸清璇按著裙子站在門口,“座談會已經開始了。”
“嗯,去吧。”
寧春宴頭也沒抬,一門心思盯著手機。小王子已經5分鐘沒有回她訊息了。
陸清璇遲疑片刻,開口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什麼時候過來上班。”
寧春宴抬頭,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說:“你放學後過來就行,彈性工作制。反正近幾天先這樣……畢竟我們手頭還沒有多少稿子。”
陸清璇說:“需要我在院裡號召一下嗎?我可以讓學生們多往雜誌社投一投。”
寧春宴說:“可以,不過我不想把雜誌的調性弄成了南大的校園雜誌,懂吧?學生們的質量也是參差不齊,若是收上來一大堆廢稿,也還是得費你心思審。”
陸清璇點頭:“我會盡量用嚴厲一點的口吻,讓他們有點自知之明。”
對於她的認真寧春宴由衷高興,但對於她的天真寧春宴不忍批評——她以前當過雜誌編輯,見識過“雪片般飛來的稿件”是怎樣的場景。
大多數熱情的寫作者們根本沒有自知之明這種東西。寧春宴當編輯那段時間身心被荼毒無數道。不幹後偶然拿起以前興致缺缺的那些“名家作品”,一讀起來簡直如飲甘澧一發不可收拾,原來這些人竟然寫得這麼好,是我以前有眼無珠了。
陸清璇背後響起腳步聲,她回頭,看到一個頗為眼熟的面孔出現在樓道,是個女生。
“這裡是《新賞》雜誌社嗎?”那女生手裡拿著手機問道。
陸清璇回憶了一下:“刁怡雯?”
刁怡雯摘下頭頂的墨鏡:“聽說這裡在招兼職編輯,你這是……”
陸清璇讓開門洞:“請進。我也是來應聘兼職的。小……寧主編就在裡面。”
刁怡雯走進屋內,見了寧春宴抬起手揮了揮:“好久不見,寧才女。”
寧春宴放下手機坐直身體:“好久不見。”
刁怡雯在她對面坐下:“我想來應聘編輯。”
“你有編輯證嗎?”
“有,我有初級編輯證。”
刁怡雯雙手將小紅本遞上去,寧春宴看了眼日期:“剛考的?”
“對,畢竟辭職後這幾個月除了在家複習,就是考這個證了。”
寧春宴抬眼看她:“你也辭職了?怎麼,受王子虛帶動了?”
刁怡雯字斟句酌:“怎麼說呢?算是受了一點影響吧。他30歲一人了,他都有那種破釜沉舟的勇氣,我想,我這麼年輕,不至於還不如他。”
寧春宴閃著眼睛:“那你為什麼想要辭職呢?”
刁怡雯思考一陣子,抬起眼睛:“我不希望自己變成一個平庸的人。”
“不辭職也可以變成一個不平庸的人啊。”
刁怡雯搖頭:“不,我在那個單位,單位裡年紀大的都哄著我,同輩都巴著我,剛開始覺得很愜意,後來我突然發覺,那是因為他們都不如我。不如我,所以我才會舒服。如果我想成長,必須去一個讓我感覺不舒服的地方。
“那裡就像一潭溫潤的泥沼,把人往裡面吸,久而久之,你就被同化了。先前我也沒察覺,後來王子虛在單位裡發飆,我才突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已經是和單位那些人同一副面孔了。我不想這樣。”
寧春宴喝了口水:“你給我的印象和之前完全不同。”
“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變得有自我意識了。”寧春宴說,“有想做的事情的人才是完整的人,但是說不好是變好還是變壞,因為那件事也有可能毀了你。”
刁怡雯說:“謝謝你。我希望變完整,所以對我來說是好的。”
陸清璇本來是想去聽講座的,但腳不知道為什麼生了根挪不動了,乾脆坐在一旁聽兩人談話。
寧春宴面露好奇:“你們單位領導後來怎麼樣了?張倩後來怎麼樣了?”
刁怡雯說:“王子虛剛走,兩個人就都被調查了。苟局長雙開進去了;張倩給了個什麼處分,請了長假,後來聽說在單位歇斯底里砸東西,精神好像出了點問題,於是把她調到一個很邊緣的單位去了。再後來我就走了,沒怎麼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