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春宴說:“新賞。新聞的新,打賞的賞。”
陸清璇默唸一遍這名字:“聽上去很有性格。”
“是吧!”寧春宴叉腰,“我的目標,是讓《新賞》成為全國範圍內最有個性的文學雜誌!”
王子虛為她的理想加油,但覺得她的理想聽起來不太能賺錢的樣子。
寧春宴的“新賞雜誌社”離南大很近,不如說簡直和南大連成一體。王子虛感覺自己還沒有出校門,就進了雜誌社的門。
這是一棟頗有年代感的建築,蠟黃色的牆皮剝落了一半,門口鐵柵欄鏽跡斑斑,彷彿隨時都會從裡面走出來一個蓬頭垢面的民國風裝束男人,手舞足蹈地講《詩經》。
寧春宴用一把小鑰匙擰開柵欄門上的U型鎖,將捲簾門升起,又把鐵鉤放在門邊的傘桶裡。帶兩人從狹窄的小樓梯上二樓,推開辦公室的門,用毛巾撣桌上灰塵,招呼兩人坐下。
她做這些很有輕車熟路的感覺。王子虛以前對她的印象是十分精緻的富家小姐,難以想象她親手勞動的場景。如今看到她在一片破敗中忙碌就像個家境困難的人妻,忽然意識到,這次寧春宴是真心想做一番事業。
“那麼,”寧春宴在王子虛對面坐下,“現在開始面試。王子虛同學,你這幾個月,都幹嘛去了?”
王子虛說:“這是面試該問的問題嗎?”
寧春宴猛地合上桌前的筆記本,狀似兇狠:“面試問什麼我說了算!”
王子虛心想雜誌社才光桿司令一個就開始擺譜,這要是以後家大業大了,不得上天啊?
可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待在家裡寫作。”
寧春宴說:“你看,這體現了你性格不誠懇,不細心。咱們上次一別過後已經好幾個月,你除了寫作,難道什麼都不幹?沒跟單位同事吃飯聊天?也沒跟葉瀾打牌喝酒?”
王子虛鬱悶:“這些跟面試有關係嗎?”
寧春宴說:“當然有關係了,咱們雜誌社人手這麼少,招一個責編進來說不定就影響企業文化了,我不得多瞭解瞭解啊?”
王子虛說:“我這幾個月,基本上除了在家裡寫作沒幹什麼,三天出門一次,買菜。買菜的時候順便觀察人類,取材。上午回家寫兩個小時,下午花兩個小時整理大綱,修改前文,然後再寫1個小時,接著做飯……”
寧春宴攔住他接著說下去,問道:“就沒有任何人際交往?”
“沒有。”王子虛搖頭。
寧春宴略帶幾分憐憫地看著他:“你也太慘了。是不是寫作都得這麼慘?”
寫作並不是都這麼慘,只不過王子虛要寫的東西特別多。除了投翡仕文學獎的稿子,他每天還得寫兩篇指令碼。所以他每天不是在寫字就是在準備寫字,根本停不下來。
寧春宴又問:“那你寫的稿子,帶來了嗎?”
王子虛說,帶來了。轉身從包裡掏出厚厚一沓的檔案袋,扔到寧春宴面前。
寧春宴接過稿子:“叫什麼名字?”
王子虛撓撓頭:“叫什麼名字還沒想好。我這次想講一個‘永恆輪迴’的故事。”
陸清璇走過來圍觀。寧春宴一邊拆封檔案袋,一邊問道:“尼采那個永恆輪迴?”
“對。歷史是一系列無限的迴圈,我想在一個比較微觀的尺度將它表現出來。”
寧春宴歪頭問道:“你要怎麼表現?”
“1900年的1月1日,第一代男、女主角出生在我國東部沿海的一座小鄉村裡,男主的父親本是女主家裡的佃戶,參加了義和團運動,在八國聯軍侵華時慘死。男主後被女主家收養,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辛亥革命後,女主的父親辦起了工廠,男主成為他們家的學徒工……”
“等一等,”寧春宴打斷了他,“‘第一代男女主,’你要寫不止一代人的故事?”
王子虛點頭:“對,打算寫四代人,一直從1900年寫到2020年。”
寧春宴深吸一口氣:“乖乖,中國版《百年孤獨》?!”
王子虛說:“別打岔。這還只剛開了個頭,我接著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