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春宴通體舒泰,那天被氣出來的乳腺擁堵彷彿一瞬間通暢了。王子虛不用再為這個負責了。
王子虛站起身,不好意思地對寧春宴說:“咱們走吧。我看她也不像想善罷甘休的樣子,我接下來還有事要單獨跟你談。”
寧春宴抓起包,昂然抬起頭,從張倩身旁經過,跟著王子虛走了沒兩步,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撲通”一聲,她轉過頭,頓時嚇了一大跳:張倩跪在了地上。
她穿著沒過膝的短裙,圓滾滾的膝蓋直接接觸地面,那聲“撲通”尤為清脆。
“王子虛,”張倩兩眼發紅,“我錯了,你能不能去跟大領導求求情,我真的不想去基層,我會死的。”
王子虛很鄭重地回過頭,嚴肅地對她說:“張倩同志,我可以以我的切身經歷向你擔保,在基層工作不會死。”
張倩啜泣起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承認之前跟你溝通少了,發生了一點誤會,你要怎麼才肯原諒我啊?”
王子虛嘆了口氣:“我從來沒怪過你啊,你之前三番五次找我茬,我也沒說什麼。我只是……”
他伸手做了一個車輪滾滾前行的手勢,彷彿一切都將隨風而逝:“我只是突然想通了。”
“你想通了什麼?”
王子虛看著她:“我和你都是人,為什麼我難為我自己,而不難為難為你呢?”
說完,他拉著寧春宴轉身就走,留下張倩在原地悲切。
寧春宴低聲道:“她一開始來勢洶洶,現在倒是知錯了。”
王子虛搖了搖頭:“她哪裡是知錯了?她不過是知道怕了。她以前在核心部門當領導當慣了,不管碰到什麼問題,擺擺架子,甩一甩臉色,著急的自然是別人,久而久之形成習慣了,不管碰到什麼問題都是這幅臭毛病,碰到不慣著她的,她才開始急,已經晚了。”
他說得也有幾分惋惜,因為張倩以前真不這樣。物質生活和畸形的權力慾會導致一個人徹底改變,連氣質都發生變化。對於張倩的轉變他念及故人之情有幾分傷感,不過對於張倩的遭遇他並不惋惜,會演變成這樣她自己也有問題,不然何必前倨後恭?
寧春宴憂心忡忡地問:“大領導真的保證了要處理她嗎?”
王子虛小聲跟她說:“真的。而且我不只是跟大領導說了這些,我還把張倩的提拔材料都蒐集起來,投到有關部門郵箱裡了,就算大領導不查,回頭這件事暴雷了,也會查到張倩頭上,哪怕是為了自保,也沒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袒護她了。”
這一套小連招環環相扣,將張倩周圍的關係全瓦解了。但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王子虛的隱忍。
他的材料肯定不是一朝一夕收集起來的,他掌握的證據可大可小,早幾年舉報可能無法取得良好結果,反而會遭到打擊報復。忍到現在才拿出來,做足充分準備,才算給張倩的棺材板釘上最後一枚釘子。
寧春宴在心裡打了個寒戰。
要不怎麼說了解你的人一旦成為敵人,將是最可怕的敵人呢?
對於王子虛來說,最瞭解他的張倩可說是噴火哥斯拉級別的敵人;而對於張倩,王子虛又何嘗不是一隻喪屍暴龍獸?
只可惜張倩以前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兩人坐到寧春宴的保時捷裡,寧春宴舒服地嘆了口氣。她好像剛剛打了一場勝仗,現在是總結、慶功、篝火晚會、愉快後日談的環節。
“總算是報了一箭之仇,你有什麼感想嗎?”
寧春宴斜眼看他,王子虛卻還是那副表情:“也沒有十分特別的感想,至少沒有大仇得報的感覺。其實我一直在想……”
“想什麼?”
“以前有人跟我說過一句話,”王子虛說,“‘生活中的一切都和性有關,除了性,性有關權力。’”
寧春宴眼睛閃動一下:“那你和張倩這事……也和性有關嗎?歸根結底,你想睡她或者她想睡你?”
寧春宴在他面前越來越放得開了,王子虛沒有吐槽這一點,說道:“肯定不是。我現在覺得那句話很狹隘。就比如這件事,就和性毫無關係。自始至終只和權力有關,之前她用一句話就支配了我的生活,現在我也用一番話支配了她。”
寧春宴說:“不是西風壓倒東風,就是東風壓倒西風。”
“所以如果要更正的話,這句話應該改為,生活中的大部分事情都和性有關,另外一部分事情和權力有關,其中包括性。”
寧春宴竊笑:“你倒是嚴謹。”
“不斷揚棄自己,日以寸進嘛。”王子虛坦然說。
寧春宴說:“我不求大的長進,今天這件事也沒感覺受到什麼教育,反正看到她吃癟就很爽,今天我是爽了,感謝你帶我看了一場好戲。”
王子虛說:“那我建議你早日擺脫這種低階趣味吧,因為接下來我要跟你說的事情,會更爽。”
說罷,他將一張銀行卡放在她車的中控上,緩緩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