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辰踉踉蹌蹌的走回了自己的石屋,一路上他的腦海裡都在迴盪著北凌的聲音。
“黑血?真是個黑血黑心的怪物!”
“我爹這麼求你,你卻不肯救他,那我便讓你什麼也得不到!!”
“洛辰,你還我爹的命!你這個畜生!你這個雜種!你這個黑血黑心的東西!”
雜種?我該怎麼反駁,我的父母是誰我都不知道。
師傅和師孃的屍體還停在族長的石屋,但他不能去祭拜,不能參與送葬,北凌一口認定是自己不肯救他的爹孃,如果他回去,北凌一定會殺了他吧?可師傅師孃中的毒,他連見都沒見過,甚至診斷不出他們是否中毒,洛辰真的無能為力。
部落石屋,荊南盤膝坐在蒲團上,他覺得這事出蹊蹺,他和族長有著同樣的疑問,為何北林這樣的錚錚鐵漢,今日會如此下作,而且是跪下求他自己在清楚不過,沒什麼本事的徒弟?難道是再鐵打的男人,面臨生死也會失態?不,絕不可能,北林當時神智不清,似乎是中了致幻的毒藥,才會如此畏懼死亡….. 還有,北林夫婦到底是如何中的毒,這種奇毒,大荒罕見,就算是真有毒獸修煉出這種等級的毒藥,可這北林夫婦長期行走大荒,深諳驅兇辟邪之道,一定會繞著這樣的妖物行走才對。難道是有人下了狠手,給他們下了劇毒?可放眼整個大荒,也絕難有人煉製出如此毒藥。最大的疑問,在於北林夫婦外出將近一年,究竟去幹了些什麼?族長到底有什麼任務交給了他們?
荊南腦海中還有另一個至關重要的疑問。就是到底是誰給了洛辰那捲獸皮,指引他去蠻山之巔。這蠻山之巔自半年前起便幻境迷繞,妖氣縱橫,氣息被封閉起來,與世隔絕。這種情況往往出現在兇猛巨妖出世之前,設定屏障來保護自己。那個人竟然要將洛辰引上蠻山,那麼說明,有人要殺洛辰!
可到底是誰要殺這個孩子?半年前,整個部落沒有人會討厭洛辰。而且,有那個修為能感到蠻山之巔變化的,只有我…還有族長。不,不可能是蠻山部的任何人才對。
北林夫婦一同中毒死亡,陰暗之處還有人伺機要殺了洛辰。
荊南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他的腦海中產生了巨大的謎團。一切的一切,他都沒有絲毫的頭緒。
夜晚,蠻山部的演武場舉行了盛大的火葬。蠻族的婦幼老少,蠻族戰士,長者,族長,荊南,全部到場。族人們拾撿了無數柴薪,堆起巨大的柴堆,北林夫婦的遺體被安置在了柴堆之上。
蠻族人是靠血與火繁衍的族群,火是這個世界上最純淨的東西,它虛無縹緲,卻有實有存,能焚燒所有的東西。這是大荒的世界,兇獸縱橫,餓獸遍地,不存在入土為安。
北凌趴在柴堆上,抱著他的父母,久久不能放開,漆黑的夜色裡響著他嗚咽的哭聲。所有族人都站在柴堆旁,默默流下了晶瑩的眼淚。北林夫婦生前是蠻山部唯一的蠻醫,也是煉藥師。他們兩個人承擔著整個部落的傷病救治,家家都有被北林救過性命的男人,戶戶都吃過北林煉製的草藥。他們夫婦二人自己深處大荒險地,去嘗百草,鬥惡獸,自己受傷自己治。為了整個部落的安危,他們付出了自己的一生。
終究,一把大火燃燒了起來,那洶湧的火焰逐漸吞噬了這兩位偉大的蠻山部煉藥師,他們的名字將記載在蠻山部的族書上,被所有後人熟知頌詠。
北凌站在一旁,看著自己的父母慢慢消失在了世間,沒有在哭啼。他握緊了雙拳,將自己的眼睛,看向了蠻山部所有的人。
蠻山部外,五里鐵樹林中,有幾個隱藏在黑暗中的眼睛,他們看著蠻山部升起了沖天的火光,傳來了嗚咽的哭嚎聲後,便徹底隱入了黑暗。
半夜,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石屋沉睡。只有北凌一人還跪在演武場上,他低著頭,瘦小的背影傳來了無盡的哀傷。洛辰就躲在石屋的後邊,看著眼前這一幕,他忍不住嘩嘩的落著眼淚,一雙眼睛很快就哭腫了。北凌誤會了他,但他沒有權力辯解,至少對於對北凌沒有。他學煉藥數載,卻連自己的師傅,就連自己師傅的生命都不能延長,延長哪怕一息。
第二天,上午,火日初升,陽光重新灑滿了整片蠻族大地。
昨夜,演武場上那場盛大的火葬,如今只剩下一堆灰燼。蠻族生於武,死於武。這也算是落葉歸根了。北凌跪了一夜,此刻終於緩緩的站起了身,他瞪著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踉踉蹌蹌的走了。不到一個時辰,蠻天突變,大風從四面八方吹了過來,烏雲轉瞬間鋪滿了天空,天上降下來大雨,將那堆灰燼洗了個乾乾淨淨。
部落裡有很多人都被大雨阻擋了勞作,便聚在屋子內攀談,有些不懂事的蠻族婦女聚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說道:“呀,你看,北林夫婦剛剛去世,就有大雨降下,這恐怕是死有冤情,天降異象啊。”
“是啊,是啊,據說昨天那北林死前曾下跪求他的徒弟救他,就這樣,他徒弟都沒救他。”
“哎,你們聽說沒有,北林死後,他的兒子就急眼了,拔劍就要殺了洛辰!”
“對對對,我也聽說了,那一劍下去,洛辰嘩嘩的流出了黑血!”
“可不是嘛,那可就不是人血的顏色。我早就說,危難當頭,還得是自己的親兒子。這撿來的,終究是撿來的!”
“那黑色的血,可老瘮人了。我還聽說那洛辰早就覬覦北家的藥鼎了,所以才沒救北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