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當年尉家和傅家的關係很好,從小到大她和尉子墨就是玩伴,尉子墨就如同她的兄長,他們兩人的感情比她跟自己的親生大哥傅紹景都要好,當年兩家甚至想促成她和尉子墨的婚姻,只不過他們彼此對彼此都沒有男女之情,兩人都拒絕了家裡提出的聯姻,到後來尉子墨去巴黎留學,他們之間的聯絡越來越少。
在六年前尉家的那場災難裡,連她都以為尉子墨死了,因此傷心欲絕了很長一段時間,這幾年每次想到尉子墨,她心裡就難受得要命,此刻尉子墨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她怎麼能不欣喜若狂?
傅紹霏抬起手捂住了嘴,眼中湧出的淚水浸溼了她的指尖,她哽咽著,如同小時候那樣泣不成聲地喊道:“子墨哥哥”
這一句稱呼讓傅尉衍渾身的肌肉都變得僵硬了,而何管家心裡也泛起酸意,手中的刀子沒有再劃下去,微微遠離了傅紹霏脖子上的血管,他知道即便尉家跟傅家有血海深仇,傅尉衍想讓每個尉家人都生不如死,但傅尉衍終究還是捨不得對傅紹霏下手,更甚至那個時候傅紹霏要拿掉肚子裡的孩子時,傅尉衍都於心不忍,所以他讓傅紹霏如願以償地嫁給了楚南辰,那個時候傅尉衍還期待楚南辰在和傅紹霏結婚後,能放棄宋榮妍而好好對傅紹霏,可事實結果證明他到底看錯了楚南辰,到今天楚南辰已經走火入魔,根本回不了頭了。
“你沒死就好。”傅紹霏流著淚,可瞳孔裡卻是亮晶晶的帶著笑意,她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致使尉家家破人亡,名利場中的勾心鬥角和恩怨情仇她不懂,但從小到大她就瞭解尉子墨的性情,尉子墨和楚南辰是多年的好兄弟,此刻尉子墨拿著槍要殺楚南辰,她相信必定是楚南辰做了什麼對不起尉子墨的事情,再加上在宋榮妍一事上,楚南辰的做法讓她很失望,直到現在成為了楚南辰的妻子,她的心結還沒有解開,因此傅紹霏並不相信剛剛楚南辰說的,她的子墨哥哥不可能是個殺人犯。
傅紹霏站在那裡沒有掙扎,低頭看向楚南辰,語氣冰涼冷嘲熱諷地說:“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自從聽到那天晚上你醉酒後的一番話,我對你楚南辰就沒有什麼信任可言了。子墨都被逼到對我下手了,可見你是真的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楚南辰,我不會幫著你,我勸你還是告訴子墨他想知道的答案。”
“你”楚南辰被傅紹霏氣得面色鐵青,從地上騰地站了起來,他咬牙切齒地看著傅紹霏,滿是失望又惱恨地說:“你可以不要這麼蠢嗎傅紹霏?好一個子墨哥哥,他現在都要殺我了,還想傷害你和我們的孩子,你竟然還維護他,你的腦子裡裝得到底都是什麼?”
楚南辰的話音剛落下,只聽見“砰”一聲槍響,傅尉衍乾脆利落地照著楚南辰背後的牆上射下一顆子彈,那子彈精準無誤地擦過了楚南辰的肩膀,楚南辰頓時感覺到了一股劇痛襲來,出於本能地抬起手按住了傷口,鮮血很快把他的掌心浸溼了,楚南辰彎著腰靠在牆上,疼得差點昏厥過去。
走廊裡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過了好半天楚南辰才從痛苦中緩過來,意識到這次傅尉衍是真的發了瘋,不可能放過他,楚南辰緩慢地點點下巴,艱難地抬起頭看向傅尉衍,他蒼白的嘴角勾出了一抹譏誚的弧度,冷笑著諷刺地說:“好,既然你想知道你和宋榮妍的那個孩子在什麼地方,那麼我現在就告訴你,但願你不要後悔。”
楚南辰不等傅尉衍回應,他按著肩膀,轉身大步往外走去。
傅尉衍並沒有立即跟上,眼神複雜地瞥了傅紹霏一眼,楚南辰現在是失去了反抗的餘地不假,但如果楚南辰出去後尋求幫助,或是帶他去什麼地方,讓他自投羅網,那麼他的處境就艱難了。
“子墨哥哥,我做你們的人質。”聰慧如傅紹霏,一看傅尉衍的表情,她就知道傅尉衍在顧慮什麼,立即主動提出來跟著傅尉衍一起去,楚南辰既然和她結婚了,至少證明楚南辰對她有幾分在意,尤其她肚子裡現在還懷著楚南辰的孩子,楚南辰不可能不顧及她和孩子的安危。
傅尉衍心裡五味陳雜,若非傅家和他有血海深仇,他也不會這樣對待傅紹霏,傅紹霏這個後輩不僅很無辜,而且那個時候他確實把傅紹霏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妹妹,他能對傅紹景下手,卻無法狠心傷害傅紹霏,罷了,他不該這麼優柔寡斷,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宋榮妍和他們的孩子。
傅尉衍沒有再說什麼,收起手槍大步走出去,他上了車子的駕駛座,等何管家和傅紹霏都坐了進來後,傅尉衍發動車子跟上前面的楚南辰。
而楚南辰從後視鏡裡看到傅尉衍用傅紹霏來要挾他,他的手倏忽握緊了方向盤,胸腔裡燃燒著憤怒之火,但想到接下來傅尉衍將會看到什麼,楚南辰的唇邊勾起一抹陰冷的弧度,踩下油門在飛舞的大雪中加速向某座山上駛去。
二十幾分鍾後車子在一處墓地停下,傅尉衍伸手推開撐傘的何管家,大步跟在楚南辰的身後往墓地裡走,傅尉衍預感到了什麼,本就蒼白的面容褪去了所有血色,直到停在一座墓碑前時,傅尉衍看見墓碑上刻得字以及那張嬰兒的照片,他高大的身軀猛地一晃,站不穩踉蹌著往後退出幾步,傅尉衍差點從臺階上栽下去。
“先生!”何管家連忙上前扶住傅尉衍,抬頭望墓碑上看過去,只見大理石上刻著這幾個字:“尉白之墓”,而下面的一行小字說明尉白的親生父母分別是尉子墨和宋榮妍,何管家悚然一驚,眼前發黑險些昏厥過去。
他也顧不上傅尉衍了,何管家直接撲過去,“嘭”一下跪在了墓碑前,哆嗦地伸出手把墓碑上的一層薄雪拂掉,更加清楚地看到了照片裡的孩子,應該是剛生下來時拍的照片,所以孩子的五官看上去皺巴巴的,可若是仔細辨別,依稀能看出來孩子的長相和尉子墨有幾分相似,尤其是當年尉子墨生下來時,何管家就在尉家了,一天不知道抱了還是個嬰兒的尉子墨多少次,所以他能一眼看出來照片裡的這個嬰兒是尉子墨的孩子。
何管家好半天沒有回過神,等轉過頭看向身後站在幾步遠外的傅尉衍時,何管家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早就佈滿了淚水,哽咽地叫著傅尉衍,“少爺”
事實上傅尉衍壓根就不敢再上前了,他高大的身軀定定地佇立在那裡,墓地裡的寒風從四面八方颳了過來,傅尉衍只感到有股冰冷之氣從頭到腳把他整個人都包圍了,甚至侵入了他的面板內,讓他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被凍得抽筋發疼了,像是在六年前得知自己一夕之間失去所有親人的那一瞬間,沒有大悲大痛,而是靈魂瞬間被抽走了,像是行屍走肉般喪失了一切該有的反應。
很長時間過去了,傅尉衍如同一尊雕像般僵硬死寂,在這個大雪紛飛的春日早上裡,蒼穹下的傅尉衍一動不動的,好像站成了這裡一道靜默的風景。
“現在你看到了嗎傅尉衍?這就是你逼著我,要我給你的真相。”楚南辰的一隻手指向墓碑,他回頭看著站在那裡不動的傅尉衍,風雪吹起了楚南辰額前的墨髮,他那雙深邃的眼睛裡一片通紅,晶瑩的淚水在瞳孔裡滾動著搖搖欲墜,楚南辰聲音沙啞又顫抖地對傅尉衍說:“當年你和宋榮妍的那個孩子心臟發育不全,生下來沒有幾分鐘,即便醫生竭力搶救,可最終還是沒有能挽回孩子的性命。”
傅尉衍這才有了那麼一丁點的反應,機械又緩慢地抬起目光看向楚南辰,他的表情恍惚,眼神空洞沒有光芒,蒼白的唇瓣像是被凍到了一樣哆嗦抖動著,卻是半天連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那個時候孩子是宋榮妍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如果她知道了自己拼儘性命生下來的孩子,在來到這個世上沒有幾分鐘就死了,你覺得她會不會立即陪著孩子一起去了?”楚南辰的聲音哽咽了,滿含著痛苦反問傅尉衍,一想到那個時候苦苦支撐下來的宋榮妍,楚南辰的心就疼得厲害,他眼中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那個時候宋榮妍的身體狀況已經達到了極限,為了留住她的最後一口氣,我和她的母親不得不想了一個辦法。”
“正如你知道的那樣,宋榮妍養了五年的這個尉白確實不是你和她的孩子,這個活下來的尉白的親生父親其實是宋啟帆。宋榮妍醒來後,我們把宋啟帆那個剛出生的兒子抱到了她的面前,由於我們幾個人全都配合著在她面前演戲,再加上她當時喜悅過度,因此並沒有發現孩子不是她的。我們就這樣一瞞就是整整五年,宋榮妍大概怎麼也不會想到我們幾個人聯合起來欺騙她,時間越久,她在小白身上付出的心血就越多,我們更加不敢讓她知道事實真相了”
傅尉衍依舊沒有反應,越是這樣,何管家就越擔心,他搖晃著從地上起來,幾步走到傅尉衍的面前,臉上還掛著淚痕,何管家卻是冷笑著反問楚南辰,“你覺得我們會相信你嗎?指不定你楚南辰把孩子藏到什麼地方去了,然後在這裡立了一個假墓碑來欺騙我們。楚南辰,我勸你最好告訴我們事實真相,若不然你確定自己不要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了嗎?”
何管家說完轉過頭看向傅尉衍,手握住傅尉衍的胳膊,何管家隨時防止著傅尉衍崩潰,勸著傅尉衍,同時也在提醒自己不要輕信了楚南辰,“少爺,楚南辰說得都不是真的,這可能又是他的一個陰謀,你可千萬不能上了他的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