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山坐在沙發上剝著桔子,吃了一口皺起五官,果皮隨手扔在茶几上,“這也太酸了吧!”
茶几上的手機響了一聲,他看了一眼,忐忑地望向正在洗碗的顧默寧,“我收到了你老師的簡訊,我的飯局推不開,你看……”
這句話也習以為常了,顧默寧沒說什麼。
“要不,我讓主廚去?”
顧默寧轉身看著他,“雖然他有中文名,但不代表他是中國人,而且他長的像我長輩嗎?”
顧山想著主廚的模樣,認為這是個行得通的方案,“他的頭髮和眼睛也挺黑的。”
“中文呢?他會嗎?”
“家長會不是聽聽就好嘛,他就坐在一邊。而且你那麼優秀也沒什麼好交流的對吧?”
“隨便你。”
冷硬的語氣,顧山知道他生氣了,眼看他走出大門,著急問:“去哪?”看見他手裡的垃圾袋便沒有追問下去。
唉,顧山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不關心他了。由於顧默寧太成熟,他時常忘記他也是個孩子。
他不禁回想起當年坐在格子間留著寸頭的自己,一看就是剛出社會沒多久的毛頭小子。
誰能想到繁忙中接到的一通電話,會徹底讓他的生活跑偏了方向。
他去見了一個人。
遠遠的,他就看見一個男孩縮在公園正門的雕塑旁,回想電話裡那個稚嫩的聲音,應該就是他了。
冬天風冷,他的肩膀都哆嗦,何況是個小孩。他觀察四周的人,沒有看出不妥分子,都像是下班後來回匆忙的人群。
離他還剩幾米的距離,顧山停住腳步衝他喊:“是你找我?”
縮坐在地上的小男孩搓搓凍僵的手,站了起來。他的個頭接近胸口,和顧山一樣的寸頭,一臉探究地盯著他,在那雙不大不小的眼睛裡佈滿質疑,“你是顧山?”
顧山默默在心裡打量對方,“是我,你找我什麼事?”
小男孩沉默了幾秒,轉身從雕塑後面拉出個行李箱,來到他跟前,理直氣壯地說:“我也不認識你,但沒辦法,我現在無家可歸,你得盡父親的責任。”
小男孩說完靜靜地觀察他的反應,沒有想象中被驚得目瞪口呆,也沒有破口大罵,挺平靜的,他心底升起了希望。
對於他的這番話顧山只想做一件事,就是將手機撥通,“110嗎?我懷疑這裡有人利用未成年人詐騙,這裡是中央公……”顧山話沒說完,手機被他強行截落。
手機被奪去顧山也不惱,站在一邊靜靜看他瞎扯。
“對不起,警察叔叔,我爸爸現在喝昏了,他氣得不想要我了,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們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對不起對不起。”這小兒瞪著他的眼神兇狠,說話的語氣卻謙遜溫和,這功力,不止騙過他一個吧。
眼看他掛了電話,把手機揣自個兒兜裡。顧山兩眼一瞪,敢情是騙手機的?
小男孩眉眼一橫,衝他說:“我沒有詐騙,我說的都是真的!”
行色匆匆的人們被這大聲嚷嚷緩住腳,為他口中的“詐騙”二字產生警覺,紛紛朝他們看來。
小男孩也不理會,繼續說:“我七歲,和你年紀是匹配的。”他對上群眾疑慮的目光,壓低聲音說:“我有證據。”
只見他從口袋摸出一張舊黃的小卡片遞給他。
這是一張英文名片,背後有一串號碼,特別是末位的用兩個圈堆在一起的8,是顧山獨特的字跡。
這是捐精的證明。
顧山瞬間憶起一段過往,留洋的時候,他迷上攝影看上一款相機,還差點零頭。有經驗的室友慫恿他去捐精,由於未到法定年齡,被宿友帶著走了一條捷徑。
見顧山皺眉沉思的模樣,小孩知道自己消除了詐騙的嫌疑,大大方方介紹自己:“我叫Karl Li。”
對此,顧山感到有些無力,如果他知道將來會冒出個兒子,他是絕對不會去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