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日落時分,城外的柳林裡。
“按照公子的吩咐,事情辦妥了。”扶哲畢恭畢敬的說道。
“嗯。”恪微微頷首,“這事,卓君知道了嗎?”
“已經派人事先通知了。”
“好。”恪滿意的點點頭,“宋公子初掌宋家,做事情難免有些著急。我們得幫幫他。別讓他一股腦的用力,壞了平衡。交待下去,以後姚家的船隊不用手軟,但要留活口。”
“是。”扶哲領命,“還有一事要回稟公子。”
“說。”
“黑市的榜文昨天又加了三百兩黃金。”
恪臉上的神情滯了滯。從年初開始,黑市的賞金就在不斷的增加,而且越來越快。被自己的弟弟追殺了這麼多年,他早就習慣了。雖然一心要他的人頭,但是過去的數十年從沒有如此急切過。這是不是意味著,王庭要變天了?恪不由得有些失神,能讓墨蘭太子這麼急不可耐的要除掉自己的原因恐怕只有一個,顧敬延不是也說過嗎,王就快不行了。
他感到心裡有一股沉沉的氣流壓的自己很不舒服,閉上眼睛想要穩住這股氣息,眼前卻忽然出現了王的樣子,王冠璀璨,眉眼如初,但是,離開了十多年的人,怎麼可能知道王如今的樣子呢。
王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朝他微笑,一切都和少時完全沒有區別。然而,恪的心卻冷硬的沒有半分波動。兩個人就在偌大的宮殿裡靜靜的對視著,恪忽然有些同情這個王,他是高高在上,他是萬人敬仰,卻也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他的小兒子,哦不,是他的後繼之君已經把他身邊所有的人都肅清了。他,已經老朽不堪了。
恪睜開眼,長長的舒出一口氣。“凡是揭榜的人,按照老規矩,全部誘殺。”
晚霞已經暈紅了天際,太陽早已失去了耀眼灼目的光彩,金黃黃的一團,附在那山頭之上。他的光芒在一點點減弱,他的熱度在一點點的退卻,等到明日,便又會升起新的一輪。
等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恪恰好回到書館。還沒走進後院,便聽見說話聲。恪的腳步一向很輕,院子裡的人並沒有發現他。他便站在影壁後,靜靜的聽了會。
“是嗎?你們當時都沒有發現嗎?”是荷歌的聲音,嘴巴里似乎還在吃東西,鼓鼓囊囊的。
“實在太漂亮了,誰也沒有想到居然是個男人!酒喝到半夜,忽然就來了幾個壯汗要劫殺我們,好在當時我們帶著的人就在附近,要不然我和仲昊被下了*,可能都回不來了。”是徐清夏。胡兒不是說他傷情頗重,一直在宋府將養,他怎麼會出現在這?
“切,誰叫你們貪圖人家美色來著。”荷歌嘿嘿笑了兩聲。
徐清夏也跟著笑了起來,語氣輕緩柔和,“那時覺得美,如今就不會那樣覺得了。”
院子裡忽然靜了下來。下一刻,恪已經一腳踏進了院子裡。
荷歌與徐清夏正對坐在院中的小亭子裡,徐清夏一臉深情的看著荷歌,荷歌卻只顧低頭擺弄手裡的一根玉簪。
聽見有人進來,兩人齊齊抬頭看過來,荷歌的眼裡瞬間就湧上一層光彩,放下手裡的玉簪,“恪,你回來了!剛剛仲昊來過了,他不但不生氣,還說過幾日有商隊從北邊過來,要帶我去見識見識。”
“我早就說過,仲昊不會真生氣。”說話間,恪已經走了過來,目光落在桌上的白玉簪子上,又轉到一旁的徐清夏身上。
徐清夏面色有些蒼白,不似以往的幹練,雖然帶著笑,卻有些淡淡的頹色。
“這樣我總算安心了。你且坐坐,我下午做了酸梅湯,一直拿井水冰著,我去給你盛一碗。”說著,荷歌便把恪按在了自己原先做的位置上。轉身去了灶房。
徐清夏微微一笑,“荷歌做的很好喝,恪公子辛勞一日,喝一碗正好祛祛暑氣。”
恪淺笑頷首。執起桌上的玉簪打量著,“羊脂玉已是難得,這一塊更是此中上品,徐鏢頭有心了。”
徐清夏笑笑,“玉是好玉,難得的是雕琢的這樣質樸,我想著也就它,正好能配上荷歌。可惜,她卻不肯收。”徐清夏有些落寞的聳聳肩,微垂了眼瞼。“也罷。屬於清夏的從來都是旁人賜予的,若非如此,清夏恐怕是抓不住,也握不牢的。”
“徐鏢頭何必說出如此傷感之語。如今江湖平輩中,還有誰的名頭能壓過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