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邱家”三個字脫口而出之後,川島綠雅便屏住呼吸,低著頭用餘光暗暗的看著黑澤俊。川島綠雅的心中十分的矛盾,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看到黑澤俊在聽到自己的話之後是什麼反應。一方面,她希望自己所擔心的不要發生,希望黑澤俊那句一直在自己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話不要變成事實,那樣的話,所有的事情都不會變的複雜,雪痕也不會置身於更復雜的境地;而另一方面,她竟也希望著黑澤俊會對雪痕生出真情,那樣的話,黑澤俊便不會去做出傷害雪痕性命的事。可是當川島綠雅真正的看到了黑澤俊的反應……她的心,提到了喉嚨……
只見,黑澤俊臉上的表情先是頓了一下,接著,他的眼中漫上一抹似有似無的,遊離的,深不見底的,欣喜卻又委屈的微光。“沒事就好……”黑澤俊默默的自語著直視著前方,再不曾說過一句話。就是眼前的這一幕讓川島綠雅的心提到了喉嚨,若不是看著他的唇形依稀的猜出了他口中的那四個字,此刻黑澤俊的樣子……眼神裡沒有殺氣,目光沒有狠戾,只要聽到雪痕“很好”,便已經心滿意足再無他求的樣子,這樣的黑澤俊……她真的無法置信……川島綠雅不知道這是喜還是憂,喜在,雪痕的性命無憂;憂在,事情終究還是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於雪痕,於邱若愚。邱若愚的時日本就所剩無幾,這樣一來,黑澤俊便會拼了命的置他於死地。
“這就是你給我最後的結果?”川島綠雅的耳邊突然沉了下來,這樣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沒有任何溫度的聲音,讓她從深思中回到了現實。“當然不是。”川島綠雅果決的回答,她抬起頭,直視著黑澤俊已經恢復冷漠的雙眼,接著說道:“主人要我去找她,並不只是想要知道她在哪裡那麼簡單吧。既是籌碼,就一定要握在自己手裡才有價值,這個道理我明白……”靜默了片刻,川島綠雅淡聲道:“我會把她帶到你身邊。”“當真?”川島綠雅的話有些出乎黑澤俊的意料,按照小野櫻花所說,她一定想出百般的理由來推脫和阻止葉雪痕在回到這裡,卻沒想到她竟主動的告訴自己她會把葉雪痕帶到自己身邊。
“只要主人不再以邱影聲相逼,我的話自然當真。我只要邱影聲沒事,至於別人,我管不了,也顧不上。”川島綠雅淺淺的一笑,聲音淡冷。“原來如此。”黑澤俊聲音淡冷,慢慢的靠近川島綠雅,打量著她平靜的目光,笑道:“我還以為自從你做了邱夫人之後就大愛無私了,沒想到,是我多想了。”
黑澤俊審視著川島綠雅眼中那份絲毫沒有波動的平靜,自己嘴角兒邊的笑便更加的不屑,“我原以為,你有兩個地方是這裡所有的人都比不了的。一是你骨子裡令人討厭到極點的驕傲,二是,你最看重姐妹情誼。曾經,我很羨慕英雅能有你這麼個妹妹陪著她。直到後來我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直到現在我才發現,真的不是那麼回事。”黑澤俊逼近川島綠雅,譏笑道:“當初,你可以為了你那份討人厭的驕傲親手殺死自己的親姐姐,現在,你為了討一個病秧子的歡心願意親手把他視作妹妹的人親手送到我這個你們眼中魔鬼的身邊。你一直很努力的保護著葉雪痕的樣子,我還真的以為你把她當成了親妹妹……川島,原來你最無人能及的地方,是這副佛口蛇心的模樣。”
黑澤俊的話刺耳的很,不過川島綠雅仍只是淺淺的一笑,不以為然的說道:“主人高看我了,我是什麼身份,哪裡配得上‘佛口’二字。聽主人這番話的意思,是不用我把籌碼帶到你身邊了?”“你不必如此試探,你知道這個籌碼我要定了。”黑澤俊沉下臉,眼中的目光頃刻間涼薄了下來,“你知道我已經不會再給你任何機會了。”“主人以為我會向你提條件?哈,我應該還不至於到那個地步。我想要邱影聲安然無恙的在我身邊,卻也不會去麻煩主人。我所想到的……”川島綠雅的話突然停下,她的臉色漸漸的變得難以捉摸起來,她的目光輕輕的劃過黑澤俊涼薄的眼,接著說道:“我所想到的,是一個能夠讓我和主人可以各得其所的主意。主人想要葉雪痕,而我想要邱影聲,讓他們兩個都過來不就可以了。”
川島綠雅已經想到了在自己說出這番話之後黑澤俊的表情會是什麼樣子,眼中漫出的驚詫,疑惑,無一不夾雜著不屑。黑澤俊的臉上正是這樣的表情,帶著這樣的表情,他繞到川島綠雅的身側,玩味的審視著她,饒有興致的說道:“你應該比誰都清楚,要護你那病懨懨的夫君周全,最不該做的事,就是讓他來到這裡。你知道,我不會對他以禮相待的。”“我當然知道。”川島綠雅神色自若的回答,果斷利落。川島綠雅側過頭對視著黑澤俊鄙夷的眼神,淡然的接著說道:“你出手,他死路一條,你不出手,他也是奄奄一息。邱影聲,早晚都是要死的……既然這樣,要死,我也要他死在我的身邊。今時不同往日,他已經恨我入骨,厭惡至極,不過那又如何,只要他在我身邊,就還是隻屬於我一個人的。只不過,作為我把葉雪痕帶到你身邊的條件,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我和他之間的事,我要他病死在我身邊,不是橫死。”
“也好。”黑澤俊低頭應允,接著他便譏笑著抬起頭,打趣道:“要一個人天天對著自己厭惡的人而不得脫身,這可比死在我的手裡痛苦多了,也有意思多了,我樂得自在。”“原本沒有什麼區別。”川島綠雅語氣低沉,輕蔑的一笑,“他對我的厭惡和痛恨都是主人費心操勞的結果,若是他因終日對著我抑鬱而終,仍舊是死在了主人的手上。”“儘快把我的籌碼帶過來。”黑澤俊就像不曾聽見川島綠雅的話一樣,冷聲的一邊說著,一邊背過手向前走,與川島綠雅並肩的那一刻,他目露寒光的將手搭在川島綠雅的肩上,譏誚的說道:“看在英雅的份兒上,我不讓你難堪,我不問你去櫻花飯店去胡說八道了些什麼,也不問你去邱家只為找人還是做了些別的什麼,我只看我什麼時候能見到我的籌碼。你既然有這麼好的主意就一定有辦法乾脆的辦妥,若是慢了……你引頸期盼的,想讓邱影聲死在你身邊的美夢,可就落空了。”話罷,黑澤俊垂下手臂,彼時還掛著一絲譏笑的臉色頃刻間便隨著眼中的寒光陰冷了起來,低聲吩咐道:“下去吧。”“是。”川島綠雅爽利的應答,不看黑澤俊一眼,轉身便離開了。
剛剛踏出黑澤俊處,川島綠雅迎面便撞上了小野櫻花。小野櫻花一把拉過川島綠雅的手,問道:“你都跟主人說了些什麼?不,是主人都跟你說了些什麼?”川島綠雅輕輕一甩,將小野櫻花拉著自己的手甩開,看著小野櫻花吃痛的模樣,取笑道:“你有本事在這裡停留了這麼久,竟沒本事聽到一句話嗎?你跟我一樣,都是機器罷了,我沒有義務聽你說什麼就去做什麼。我剛剛跟主人商量了一件大事,主人也將這件事全權託付給我。”川島綠雅斂起臉上的譏笑,貼近小野櫻花的耳邊,語氣毫無起伏的接著說道:“對主人忠心耿耿的櫻花姐,你知道全權是什麼意思吧。就是這件事只託付給我一個人,並不曾提到你的名字。至於你想知道他跟我說了些什麼,自己去問。”話音落下,川島綠雅便不再理會小野櫻花,擦過她肩膀從容而去,只扔下小野櫻花一個人在原地任憑著她惱著罵著,氣急敗壞,卻手足無措。
漸漸的川島綠雅聽不到小野櫻花的聲音,她只覺得天旋地轉,身體搖晃著失去了重心無法站穩。耳邊突然的寂靜下來,靜的彷彿能夠讓她真切的聽到自己的心一點一點被撕裂的聲音和眼淚劃出眼眶跌落在地上的聲音。即便眼前的眩暈感已經讓川島綠雅感到自己的世界似是天塌地陷,可是她仍是必須堅持著不能停下腳步。她害怕,一旦停下腳步,她就會因為後悔而折返回去告訴黑澤俊她之前的話都不作數,她不會讓雪痕到他身邊,更不會讓邱影聲跟著一起過來……可是,就算她回到黑澤俊面前,要說些什麼呢,告訴黑澤俊這一切都是邱若愚要她照做的嗎?更何況,她真的能張開口嗎?她已經在邱若愚的面前預設了有朝一日他們會變成敵人,她仍舊是要站在黑澤俊這邊的,無關是非,無關對錯,只因為她是在黑澤家活到了現在的年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