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暮杭的拳頭即將落在自己臉上的時候,段夜寒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瀰漫在風中的血腥味兒,他早已經做好了絕地反擊的準備,只要那拳頭落下來,他那隨即而握起的拳頭便會先一步向對方直擊過去。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可那味道卻始終淺淺的,徘徊在自己的鼻翼間,最終戛然而止。抬眼間,徐暮杭的拳頭已經被段穆天緊緊的握住攔截在半空。
徐暮杭的手腕被段穆天緊緊的攥著怎麼也動彈不得,徐暮杭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竟會被一個“老頭兒”控制起來,越是想要掙脫就越是被死死的扣住。雖然手腕被攥得生疼,但是段穆天的臉上卻掛著溫溫的笑容,這樣看似憨態可掬的笑容與徐暮杭手腕間那苦辣的疼是怎麼也不匹配的。段穆天毫無痕跡的生生的將徐暮杭懸在半空的手臂掰了下來,柔和的眼神看著他,說道:“年輕人,這裡跟你一起站著的,除了你的平輩還有像我和單董那樣的長輩。撇開工作的關係不談,你也是要叫我們一聲‘伯伯’或是‘阿姨’的。在長輩的面前,還是不要太隨心所欲的好。”
說著,段穆天便有意無意的在徐海的方向瞥了一眼,接著對徐暮杭說道:“像我現在這樣說了你幾句,你的父母看到一定很不是滋味,很心疼。因為在所有父母的眼裡,有些事,只有我能對我的孩子那樣做。別人,誰也沒有資格。”一邊說著,段穆天臉上笑容的溫度漸漸的散去,他微微的低下頭,垂眼看了一下徐暮杭那微微發顫的手掌,抬起頭說道“年輕人,不能輕易就對著別人珍貴的兒子揮拳頭,做父母的會很心疼。”
段穆天的一句“珍貴的兒子”如一柄從天而降的冰冷的利劍,正中的他的心間,他哭笑不得的看著段穆天,說道:“‘珍貴的兒子’?段董,哦不,段伯伯,你是不是太想念死去的兒子腦袋都變得不靈光了。就憑他?哈哈哈……”徐暮杭驀地指向段夜寒大笑了起來。
比起徐暮杭,臺下徐海早已經感受到了進退兩難的危機。在這個所有人都等著“看好戲”的時刻,不會有人把徐暮杭拉下來。徐海真的很想衝上臺將徐暮杭拉下來,他已經不能再承受身邊的人因為連帶關係而投射在自己身上異樣的眼光,可是越是這個時候他就越是不能江徐暮杭拉下來。他作為公眾人物,一直以來的形象都是冷靜,智慧,溫文爾雅的。誰都可以因為自己的第一感覺不顧形象的去做任何衝動的事,唯獨他徐海不可以。徐海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必須比任何時候都要沉穩,必須維持自己沉穩的形象。他強笑著,“無辜”的,繼續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徐暮杭大笑著,一步步的走近段穆天,譏諷道:“一個鄉巴佬也能成為您口中所謂的‘珍貴的兒子’,那麼是不是連乞丐都能成為您‘珍貴的兒子’了?段氏,也經營收容所和救助站嗎!”段穆天不怒反笑,笑容溫溫的,淡淡的,恢復了之前柔和的光亮“年輕人,我不知道你是從那裡聽來的奇怪的話。我段穆天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幾十年要說一個敵人都沒有是不可能的,你還是個孩子,我願意相信你是不會編造這些惡毒的謠言的。”段穆天一邊說一邊向著臺下望去,笑的更加輕鬆的說道:“今天的活動有幸請來了不少的同仁,其中不乏從年輕時同我一起成長的老夥計們,哦,我看到A酒店的陳董就站在下面。”說著,段穆天便隨著所有人聚集的目光看下臺下那個跟自己差不多年齡的人的身上“陳老哥,咱們可算是從愣頭小子的時候開始就是朋友了,我年輕時候的樣子你可是再清楚不過了。來來來,你仔細看看,我兒子長得是不是和我年輕的時候一個樣兒?”“才不像呢。”段穆天的問題換來了臺下陳董斬釘截鐵的回答。
“哈。”徐暮杭冷哼了一聲,譏笑著看向段穆天。令徐暮杭出乎意料的是,聽到這樣的話段穆天竟然一點都不慌張,臉上的神情竟是那樣的泰然自若。就在這個時候,臺下的那位陳董接著說道:“老段啊,你兒子可比你年輕的時候帥多了!”陳董的話引得眾人一陣大笑,段穆天便接著陳董的話對段夜寒說道:“兒子,你陳伯伯抬舉你呢。我啊,年輕時候的帥氣可不是你能比的。”段夜寒微笑著點點頭,對著臺下說道:“謝謝陳伯伯。”
面對自己好不容易聚集的氛圍就這樣被段穆天這個老頭兒輕輕鬆鬆的化解,徐暮杭剋制著心中的怒火,咬著牙,握緊了拳頭,在臺下刺耳的笑聲中似乎只有他一個人能夠聽見自己指骨間快要碎裂的聲音。就在此時,她的耳邊突然飄來一陣清冷的氣息。徐暮杭側過身,看向那氣息的主人,正對著他露出輕蔑笑容的沈沅。看著沈沅不以為然的臉,看著沈沅滿眼不屑的目光,看著沈沅輕蔑的笑容,徐暮杭也同樣露出了輕蔑的笑,對著沈沅說道:“一個替身罷了,你算是什麼東西也敢這樣對著我笑。別太高估自己,我可是你看上一眼都不配的人。”
“我當然知道你是多麼了不起的人。”沈沅說著便上前一步,臉上輕蔑的笑容不改“徐暮杭先生真的是太了不起了,就快連最後的一點陣地都守不住了竟然還能這麼侃侃而談,真的是,非常的了不起。”“哈,你怎麼知道我守不住。我能找來韓嶺,就還能找來別人。”徐暮杭淺淺的一笑,目光冷冷的撇過沈沅,回過身,說道:“各位,我的確不想打擾大家現在迫切的想要猜出段董年輕的時候和他‘珍貴的兒子’誰更帥氣的好心情,但是有趣的故事還沒有講完,我相信對於這最精彩的部分,一定比猜謎語更能夠吸引大家。嘉賓都已回到自己的位置,現在臺上就只有段伯伯,段夜寒先生,我和沈沅小姐四個人。我真的很高興,這個故事最精彩的部分他們也能聽得到。”
“各位,當年周琳夫人因為無法承受喪子之痛而精神崩潰,那段時間有一位護士專門照顧她。我查到了那位護士任職的醫院,也找到了當年護理過周琳夫人的那位私人護士。大家眼前的這位段先生到底是真是假,很快就會一目瞭然。”徐暮杭隨著自己的話語慢慢的恢復了平靜和驕傲,他慢慢的走向臺邊,示意最邊上的一位女士上來。
在得到徐暮杭的示意之後,一位穿著簡潔的女士慢慢的走上臺來。徐暮杭同那位那位女士一同向前走離得臺中央越來越近,經過沈沅身邊的時候徐暮杭肆意的笑著,淺聲的在沈沅說道:“我的證人可不止姓韓的一個。”當那位女士的腳步停下來的時候,徐暮杭對她說道:“陳姨,你跟大家介紹一下吧。”聽了徐暮杭的話那位女士微微的點了點頭,說道:“大家好,我叫陳沛。我年輕的時候是一傢俬立醫院的護士,負責私人看護工作。”“陳姨,你還認識那個人嗎?”徐暮杭指了指段穆天問陳沛。陳沛看了看段穆天,笑著答道:“認識的,是段先生。我做過他太太的私人看護,他們一家人都很好的,即便這麼多年沒見到本人我也總能在報紙雜誌上看到他們夫妻,所以一直都是認識的,一眼就能認得出。”
段穆天看著陳沛便笑著走過去,說道:“好多年沒見了,過的好吧?孩子們都好吧?”“好,都好。兩個兒子都成家了,一家人都挺好的。”陳沛微笑著回答。“兩位這麼熟識真是再好不過。”徐暮杭十分滿意的笑著,接著說道:“陳姨,那接下來就麻煩你跟在場的各位說說,你為什麼會認識段董,又為什麼會跟段家如此熟識。”
“我年輕的時候當過周琳夫人的私人護士,那時候夫人的兒子病了,夫人的心情不好,精神狀態很不好,段先生就請了我來照顧周琳夫人。我的工作還算輕鬆,陪夫人聊聊天,轉移一下夫人的心情,夫人一家對我好的不得了……是啊,夫人一家對我真的好得不得了……”陳沛原本流利的語速在說道“不得了”三個字的時候竟漸漸的猶豫了下來。陳沛停了下來不再說話,她沮喪的垂著頭若有所思的半天突然抬起了頭對著徐暮杭說道:“徐先生,我真的做不來!夫人一家對我好的不得了,我真的沒有辦法替你說謊。”說著,陳沛便在徐暮杭對自己猝不及防的行為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大聲的說道:“大家!我能證明!周琳夫人的確因為兒子被醫生通知病危的事精神崩潰過一段時間,不過她的孩子並沒有死,小寒的病被治好了。根本就沒有什麼冒牌貨,小寒就是當年的小寒!”
陳沛一邊說著,一邊走向段夜寒,微笑著,愧疚的對他說道:“小寒,你已經對我沒什麼印象了,可在我眼裡,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沒變。”話罷,陳沛看向段穆天說道:“對不起啦段先生,兩個孩子都要成家花銷大,我也有我的難處……”
再一次翻轉的局面已經使得徐暮杭措手不及,此刻的他像是一頭受傷流血又被獵人們層層包圍的野獸。他必須在忍痛舔舐傷口的同時仍保持著嗜血的目光。誰也別想一槍貫穿他的心臟,就算要死,也是被自己的傷*活疼死……
“你不該感到意外的,韓嶺會做的事,也許陳沛也會跟著做。”沈沅望著徐暮杭已經沒了表情的臉,輕聲的說了一句。嘴角邊再一次,浮上了那一抹輕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