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舊傷”的結痂,便也從他的眼角邊脫落了······當徐暮杭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視線在浸滿雙眼的淚水中漸漸的模糊,眼中映出的藍雪也是模糊的。
只是,藍雪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卻是清晰可見的映在他的眼裡。他搖了搖頭苦笑道:“我拼命的去做任何可以使你感到開心的事,我從不奢求你能全部記住。但至少我希望,你在偶爾想起某一件事的時候,也會有那麼一丁點兒的感覺,會覺得跟徐暮杭這個人在一起也會是一件還算能令你感到開心的事······可你呢?除了我剛剛握著你手腕時的痛,是不是無論我做什麼你都只會是這副不為所動的樣子·····我真的不懂,為什麼,就偏偏是對著我的時候,你才會是那樣的無動於衷······我就那麼一文不值嗎!”徐暮杭像是一頭被激怒了的野獸,他再顧不得此時藍雪眼中的自己是不是溫柔,是不是體貼,是不是那個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
“暮杭哥哥”了。他的脖頸之間已經青筋暴起,眼中瀰漫著已經沒有了
“人情味兒”的暴斂,唯一還沒有變的,就是他凝視著的方向······藍雪的頭稍稍的仰起,靜默的眼神跟徐暮杭暴斂的目光正好在同一水平線上。
她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徐暮杭,即使此時此刻自己正面對著的這雙眼睛是如此的可怕,但她仍舊是毫不表情的靜靜的看著,一句話也不說。
直到良久之後,她終於開口說道:“我沒想過我會給你帶來了這麼多的痛苦。不過,我不打算跟你道歉了。要是以前,我一定會跟你說‘對不起’。但是,你也看到了我現在的樣子,我要在輪椅上度過餘生。就當是我因為傷害了你而得到的報應吧,我相信,這會比你聽到我跟你道歉更加痛快一些吧。”藍雪的口吻淡薄的很,似乎只是在三言兩語的講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只是,她這番在她自己看來再
“平常”不過的話卻讓徐暮杭眼中那來勢洶洶的氣焰瞬間的凝固住了。徐暮杭望著藍雪,一臉的訝異,彷彿他此刻正全心望著的人只是一個素未謀面的人。
以至於,這個人的一舉一動都會令他感到陌生跟疏離。徐暮杭不禁慢慢的上前幾步,他的眼睛淺淺的眯成一條線,深深的打量著藍雪,似乎是想要確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幾乎傾其全部都在圍著她轉的那個藍雪。
最終,當他的眼撫過她的額頭,眉眼,鼻子跟嘴唇的時候,當他終於確認了她的
“身份”之後,在他眼眶裡再一次湧上的淚水還未落下之前,他毫不留情的抬起手臂,手掌死死的捏住藍雪的肩膀,咬牙切齒的說:“藍雪,你還有沒有良心?”接著,他便奪下藍雪膝蓋上的速寫本,他用盡全力,將本子的一角兒死死的攥在手裡,將它舉起至與自己齊眉的位置。
徐暮杭的手不受控制的顫抖著,他手中的本子看上去,也彷彿是在無助的顫抖著。
看著藍雪眼中流露出來的緊張跟擔心,徐暮杭更加的覺得自己可笑了。
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終究還是比不上一個廉價的速寫本兒。他冷笑著說到:“如果可以回到過去的話,我真的很想告訴那個叫徐暮杭的傻瓜,某一天,當一個小女孩兒對他說‘小雪想呆在哥哥的家裡,爸爸媽媽吵架好可怕。’這句話的時候,一定要裝作沒聽見。管她是哭還是笑,千萬不要跟她扯上任何的關係,因為一旦讓那個小女孩兒走進他的心裡,等待著他的就只有無論用多少眼淚跟痛苦都永遠也填不滿的萬丈深淵······”徐暮杭測過臉,望向自己手中的速寫本,開啟搭扣,將本子正對著藍雪一頁一頁的翻開來,冷聲說到:“這些就是你最珍貴的回憶。是左辰也是段夜寒,那個人是你最珍貴的回憶啊,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藍雪,你別想得寸進尺。”說著,徐暮杭突然著了魔一般的將本子上的紙張一張一張的撕下來,將它們團在手裡,似乎這樣還不解恨,他如同中了蠱惑一樣將那些原本就已經殘破不堪的紙張撕成一條一條,再撕成一片一片,最後全部
“拋灑”出去。望著紛紛落下的紙片,他再一步的逼近藍雪,陰狠的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這是你的願望吧?想守著你那最珍貴的回憶過一輩子,想把所有的喜怒哀樂都給他?我偏偏不讓你如願!”藍雪垂下頭,看著滿地的碎紙片,她慢慢的彎下腰,將地上的紙片一片一片的撿起來,對身邊的徐暮杭視而不見。
“我毀了你最珍貴的回憶,你不是應該氣的想要殺了我嗎!你應該氣的想要殺了我才對啊!”徐暮杭沒有想到,就連自己這麼過激的行為,換來的,也仍舊是藍雪的不為所動。
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藍雪的不為所動,他失去了理智,奮力的奪下藍雪已經拾起的紙片,衝到門邊兒推開門,將紙片全都揚灑在了門外······藍雪轉動著輪椅的輪子慢慢的來到徐暮杭的身邊,她仰頭望著徐暮杭,臉上的內疚若隱若現
“我可以生任何人的氣,就是不能同你生氣。因為,我沒有資格。有一棵‘大樹’無怨無悔的為我擋風遮雨,但我卻親手挖掉了它的根,你說,我還有什麼資格把怨氣放在他的身上。”藍雪低下頭,吃力的轉動著輪椅,想要越過門檻。
儘管只是一道低矮的門檻,但為了越過去,藍雪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最終,她還是輸給了那道門檻,自己因為輪椅側翻而倒在了地上。不過,即使是倒在地上她也沒有因為疼痛而忘記要撿起地上的紙片。
她一邊哭著一邊拾著紙片,她哭,不是因為回憶被撕碎了,而是她終究還是為了自己的計劃,狠狠的傷害了徐暮杭。
除此之外,就是自己最怕也最不想相信的事,到頭來卻還是變成真的了。
徐暮杭早就知道左辰和段夜寒是一個人,他真的是向媽媽說的那樣,不是自己可以一眼可以看穿的人,這是她最不想承認的事實······紙片被她一片一片的拾起,只剩下一片離她太遠她是在觸不到,於是,她忍著痛努力的讓手臂伸的遠一點兒,再遠一點兒,卻還是碰不到。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已經拾起了紙片的手慢慢的伸向她,最終將紙片輕輕的放在她的手裡。
藍雪緩緩的抬起頭,出現在眼前的,竟是段夜寒滿面淚水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