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若愚將邱影聲送回去之後便直接去了川島綠雅的房間,原本這個時間過去找她在他自己看來似乎也是不太合適的,但是頭腦裡始終徘徊著邱影聲悲傷的眼神這使得邱若愚根本無法說服自己就這麼安靜的回去睡了,沿著來時的路一直走到川島的房間門口,見她房間裡的燈還亮著便毫不猶豫的敲了敲門。
川島開門的速度比邱若愚想象的要快很多,似乎是自己的手剛放下來川島就過來開門了。似乎是早已經預想到了邱若愚有些吃驚的樣子,川島淡淡的一笑說道:“若愚少爺不必吃驚,我一直在等你。我傷了你寶貝弟弟的心,你一定會來找我要個說法的,不是現在也會是明天。你的想法我說的還算清楚吧,不過我現在要睡了所以沒有力氣跟你說明些什麼,若愚少爺還是先回去吧。”川島的話讓邱若愚淡淡的笑了笑,不過他並沒有半點順從川島的意思,反而他抬起手臂將川島只開啟的半扇門的另一邊也推開,冷冷的向屋子裡瞥了一眼。只見,茶桌上擺了一堆碎紙片,而有一些零碎的紙片已經被拼貼了起來。邱若愚將目光移回到了川島身上淡聲道:“什麼時候我該回去還不需要勞煩你來提醒我。”說完邱若愚便徑直走進川島的屋子,無奈的川島只好轉身跟在邱若愚的後面。
邱若愚輕輕的走到茶桌旁邊,小心翼翼的撫過桌上的碎片,背對著川島冷聲道:“就那麼難嗎?”
川島有些不解搖搖頭說道:“你的話我聽不懂。”
邱若愚緩緩的放下撫過碎片的手掌,將雙臂背在身後,無奈的閉上眼睛,話中的語氣充滿了心痛跟不忍“想要您把他的心捧在手裡一次就那麼難嗎?真的,那麼難嗎······”隨著自己的話語,邱若愚的眼淚也毫無聲息的順著他緊閉的眼角流了下來。
邱若愚的話讓川島猝不及防的連連後退,雖然邱若愚背對著自己,但是川島還是刻意的低下頭“躲避”著邱若愚,不敢抬頭看著邱若愚。雖然目光閃躲,但是川島在開口的那一刻還是努力的維持著堅硬的語氣“是把他的心捧在手裡還是狠狠的砸在地上,那都是我自己的事。不過有一點你應該明白,無論我怎麼對待他,這一切都是你自己親手造成的。倘若當初不是你自作聰明的告訴主人要我當這家的少奶奶還差點兒掐死了雪痕,這一切也都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我還希望你明白,我答應你嫁給你弟弟只不過是可憐你騎虎難下,再加上他是將死之人又偏偏愛粘著我,我就當是樂善好施了。總之,若愚少爺最好不要混淆咱們各自扮演的角色,我能對你說的就這麼多,要是若愚少爺再糾纏下去是不是就有些可笑了?”
邱若愚睜開眼睛打量著桌上的碎紙片,瞬間他毫無徵兆的扳過川島的身體,抓起一把還沒有被拼貼的紙片,手臂毫不留情的用力的一甩將紙片拋落在川島的面前。看著漫天散落的碎片邱若愚剛剛還被心痛跟不忍所填滿的眼裡已經滿是陰森跟冷漠,就是用這樣佈滿痛恨的眼神,他幾乎要剖開了川島的血肉跟骨頭,“不覺得你自己做的事情更可笑嗎!”邱若愚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句話。
看著邱若愚雙眼充血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樣子,川島深深的吸了口氣,蹲下身子撿地上的碎片,一邊撿一邊冷笑著說道:“如果你不是那個人的哥哥,我想你的手大概已經被我砍下來了······”川島側過臉打量著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表情的邱若愚接著說:“我待他永遠都不會如他待我一般,我沒辦法向他付出的一樣多,所以無論若愚少爺跟我怎樣看待對方讓人覺得可笑的也只會是若愚少爺。因為,想與根本就無法成為朋友的人化敵為友本身就是個天大的笑話。我跟他也是一樣的,指望一個冷血的魔鬼將滾燙的人心小心翼翼的捧在手裡不也是天大的笑話嗎?”說著,川島起身一邊將重新拾回到自己手裡的碎片放回到桌上,一邊對邱若愚說道:“既然你無法跟主人站在一邊,那麼你們遲早會‘開戰’的。到了那個時候,我會拼盡全身的力氣至你於死地,至跟你有同樣想法的人於死地。而你,為了保護那些人跟你自己的信念,也一定會跟我血戰到底的吧。若是那個人看到了那一幕,我希望他在面對那時的我的時候,可以變成一個乾脆的敵人。把我不能把他的心捧在手裡的帳,我傷害他大哥的帳,我跟著主人一起將你們的同胞趕盡殺絕的帳······通通乾乾脆脆的算在我身上吧。比起猶豫徘徊,可以毫無感情的面對敵人也是一種享受不是嗎?既然我跟他也註定了會成為決一死戰的敵人,又何必抱著只要喜歡就無所謂的幻想自欺欺人呢?”
“我保證不會讓影聲看到那一幕的。”川島綠雅的話才剛剛說完,邱若愚就緊接著說出了這句話。只可惜,面對邱若愚的保證,川島就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邱若愚搭在兩側的雙臂手掌慢慢的握成了拳頭後又緩緩的攤開,他將目光移向桌上的碎片,語氣十分平和的說道:“真的到了那一天,我的確是會為了我的同伴跟你血戰到底。既然咱們無法化敵為友,那我們就做一筆交易吧。只要你可以為我拖延一點點的時間,我會竭盡全力的讓我的同伴們在這場戰爭開始之前就找到安全的地方。若是他們在我與黑澤開戰之前可以安全的撤出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的話,我不會讓你為難更不會讓我的弟弟為難······到時候,在辦完該辦的事之後,保護了該保護的人之後,我會自行了斷。我不會讓影聲跟你成為敵人,只要你真心對待影聲,善待雪痕,我一定說到做到。用我的命,換一點兒時間,應該是一筆不會讓你虧本的生意吧。所以請你別再有多餘的顧慮,認真的將影聲的心捧在手裡吧。”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偉大?”川島冷笑著打量著邱若愚接著說道:“那你又知不知道,你的偉大都是建立在自以為是之上的。以為只要換一種方式就一了百了了嗎?既然你已預想到自己戰敗的可能就應該知道自己的結局是必死無疑,那麼不管你是被我殺死還是自我了斷,又有什麼分別?不要老是想著那些不可能的事了,我會把他當做你跟他成親,會讓主人看到邱若愚跟川島綠雅的婚禮。只能幫你在主人面前隱瞞邱影聲的存在,除此之外你不要奢望我能做到更多了······我的話,你明白嗎?”
聽了川島的話令邱若愚突然心中一震,雖然心裡多了一絲無法言語的感覺,但是邱若愚看上去卻是依舊的平靜。良久之後,他似笑非笑的對著川島點點頭說道:“的確是沒有什麼分別啊,看來你對影聲的冷淡並不是因為害怕有一天會跟他成為敵人。你真正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不會再幹涉你們的事了,謝謝你一直都在為他著想。這兩天安心的準備婚事吧,至少在開戰之前,做一回真正的自己。休息吧,我回去了。”話罷,邱若愚便轉身離開了川島的房間,川島倚在門的邊上,看著邱若愚離去的背影川島不禁蹙起眉頭將手掌覆在心口的位置,深深的撥出一口氣······
今天是一個轟動落蘇城的日子,因為所有的人都知道就在今天邱家的少爺邱若愚要成親了,只不過新娘不是鄉親們心中的“活菩薩”葉雪痕而是那個跟邱家少爺來往慎密的日本人的“妹妹”。在婚訊傳出的時候,人們大多都在議論著“邱若愚一定會被日本媳婦剋死”,“邱若愚的家產早晚會被敗光”,“邱家已逝的二老一定會在地下咒罵邱若愚這個逆子不得好死”,等等這些並沒有包含祝福含義的話題。但是,這些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的議論似乎絲毫沒有影響到邱家操辦喜事的陣仗。因為準新娘一早便住進邱家,所以省去了“接新娘”的環節,邱府上下張燈結綵只等著二位新人拜堂成親,邱府便從此有了女主人,一位日本少奶奶。
清晨邱影聲醒來的時候,邱若愚已經坐在他的床邊了。阿橙端著已經裝滿清水的銅盆,阿藍拿著已經熨燙整齊的綢緞長衫跟短褂,還有雪痕,雖然一直在擺弄手裡的紅紙蝴蝶但是看到邱影聲醒來還是抬頭露出了可愛的笑容。邱若愚側過頭看看乖乖擺弄紙蝴蝶的雪痕微笑著對邱影聲說:“因為黑澤會過來所以原本不想讓雪痕參加的,怕她會哭鬧。不過還是阿藍有辦法,她用紅紙剪得蝴蝶雪痕特別喜歡,一直乖乖的拿著玩兒。”邱影聲慢慢的豎直身體對著雪痕揮了揮手笑道:“謝謝雪痕願意參加我的婚禮。”
阿藍笑著走到雪痕旁邊,用空著的一隻手從口袋裡又掏出一隻紙蝴蝶輕聲的對雪痕說:“小姐,還記得昨晚阿藍跟你說過的話嗎?”雪痕對著阿藍手裡的紙蝴蝶眨眨眼睛,再看看自己手裡的蝴蝶,有些依依不捨向前走了幾步,將握著蝴蝶的手臂伸向邱影聲說道:“禮物······送你······送你。”
邱若愚起身寵溺的輕輕拍了拍雪痕的頭,對著邱影聲說道:“還看什麼呢,我們雪痕送你的新婚禮物還不快接著。”
邱影聲趕緊伸手接過雪痕手裡的紙蝴蝶,微笑著向雪痕道謝:“真是太謝謝雪痕啦。”
雪痕放下手臂趕緊跑回到阿藍身邊,迫不及待的拿過阿藍手裡的另一隻蝴蝶目不轉睛的把玩著。邱若愚小心翼翼的將邱影聲扶下床,扶著他慢慢的走到阿橙旁邊,將毛巾投溼了了為他擦臉。邱影聲的身體彷彿一下子僵住了,看著邱若愚的臉上一直掛著溫和的微笑,他微微顫抖的手掌忽然撫上邱若愚的手臂輕聲的說:“因為太高興了身體好像都不會動了······謝謝大哥。”邱若愚不說話,依舊是專心致志的邱影聲擦臉,結束之後再幫邱影聲穿上準備好的新郎禮服。雖然邱影聲的臉色不好,但是看著弟弟如此英俊的站在自己面前,邱若愚不禁笑中含淚,他一隻手掌握住邱影聲的肩膀另一隻手掌抹去眼淚說道:“爹跟娘一定會很高興的······對不起影聲,哥不能大大方方的參加你的婚禮,只能躲起來悄悄的看著。雖然是用邱若愚的名字跟心愛的人成親,但是邱府上下所有的人,咱們所有的家人都已經知道,今天是邱家的二少爺成親的大喜的日子,我的弟弟會迎娶一位很不錯的人,邱家會有一位很不錯的二少奶奶······哥祝福你。”雖然邱影聲的嘴唇已經龜裂乾涸但是他嘴角卻微微的上揚,雖然手掌微微顫抖著但是他仍是用盡全部的力氣抬起一隻手握住邱若愚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側過臉看著邱若愚已經含滿淚水的眼睛說道:“再過一會兒,我就能親手給她戴上娘留下來的髮簪了。謝謝哥,謝謝你今天將名字借給我,讓我可以在那麼多人的面前,看著她變成我的妻子······今天,‘邱若愚’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新郎對不對?”邱若愚看著邱影聲上揚的嘴角,微笑著點了點頭說:“對。”
就在邱若愚臉上的笑容還保持著最溫暖的溫度的時候,只聽見“噗”的一聲,邱若愚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指縫之間一陣“刺骨”的溫熱,只見邱影聲握著自己手掌的手背上已經暈開一片鮮紅,血液順著邱影聲的手掌滲透到自己指縫之間,帶著恐懼緊張跟不安的預感邱若愚緩緩的抬起頭看向邱影聲,邱影聲的嘴唇已經被鮮血染紅,血滴順著下巴一滴一滴抵在他的手背上,但邱影聲的臉上仍是維持著臉上剛才的笑容,邱影聲吃力的回過頭,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血滴已經順著下巴滲進了衣服裡。邱影聲撐著自己好不容易提上來的一口氣說道:“這是,我要跟她成親穿的衣服······怎麼辦······我把衣服弄髒了······”說完,邱影聲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支撐自己的身體,沒有力量支撐的身體開始迅速向後傾仰,邱若愚還來不及拉住他已經垂下去的握著自己手掌的手臂,邱影聲就已經倒了下去,另一隻手裡一直握著的紅色紙蝴蝶已經完全浸在鮮血當中,再無法分辨出什麼是紙紅,什麼是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