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冷冽的冬風呼嘯在深海市上空,像是鼓著腮幫子吹個不停的小屁孩,不知道什麼時候吹來了一大團的烏雲,遮住了剛剛放晴沒多久的蒼白的天,天色頓時昏黃了一大片。
助殘中心的操場上空,正好被烏雲割裂成了陰陽臉,一半還有些許薄弱的陽光,像是狂風中奄奄一息的燭火,一絲一縷的殘陽毫無溫度;而另一半,卻早已經陰沉了下來,雲層悶悶的,壓迫在世人的頭頂,不知道雲層裡揣了多少雨,多少世事滄桑。
一隻腳,黑色的皮鞋突兀地踩破了地上的陰影,半邊的陽光勾勒出碩長挺拔的男人側影。
他邁步向前,矯健的步伐踏在磚紅色的跑道上,步伐沉重,絲毫不像平日的他。但不近人情的冷冽之氣卻沒有任何的改變,只是添了幾分掩飾很好的憔悴和失落。他毫不猶豫地向停車場走去,目不斜視,卻又是毫無焦點的直視前方,。
不遠處,塑膠草坪上,孩子們還圍著簡念玩遊戲,誰也沒有注意到雷銘的存在。
烏雲加快了移動的速度,從這頭一直瀰漫到了那頭,將所剩不多的陽光都吞進了肚子裡,化作笨重的黑色雲團,操場便徹底陰沉了下去,昏暗的冬日裡,人的視線不由得更差了。
“孩子們,快下雨了……大家回玩具室玩吧。”老師吆喝著。
簡念這也才意識到了天氣的變化,周邊的孩子依舊嬉笑打鬧著,聽話的已經在老師面前排好了隊伍,不聽話的還在原地胡鬧著,老師只得走過簡念身邊帶孩子們歸隊。其中有幾個年輕的來實習的,都傻傻地望著簡念,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個個臉頰都暈染成了緋紅,把自己的本職工作都忘了,簡念卻根本不理睬她們。
小沫怎麼還沒有回來。
簡念心中有了一絲不安,他緩緩站起身來,轉身望向辦公樓的方向,看得並不真切。
“簡先生,要一路嗎。”老師問道。
孩子們要去的玩具中心和辦公樓是兩個相反的方向,簡念委婉地拒絕了。
“小沫還在等我……很抱歉……”
話音落地,簡念朝辦公樓走去,迎面隱約走來幾個工作人員,簡念都沒有注意。
直到,他突然嗅到了某種氣場的味道,讓人壓抑又讓人熱血沸騰。
簡念憑著直覺望過去,一個男人,一個筆直的男人身影,顯得格外扎眼。
風吹起了那個男人的風衣,衣角撲閃著襯托出他修長的雙腿,只是,消瘦了不少。
儘管視線並不好,但簡念一眼就能認出他來。
頓時,一道晴天霹靂擊中了簡唸的頭頂,硬生生地將他劈成兩半。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在狂顫,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在凝滯,身體在變得僵硬。
他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睛,腳下遲鈍著沒有站穩,一個趔趄後退了小半步,整個人都處於精神完全恍惚的地步。
“叔叔……叔叔。”孩子們在喊著簡念。
但是簡念現在已經無意識了,大腦裡嗡嗡的一片,什麼聲音都聽不見。
不過,雷銘並沒有注意到簡唸的存在。
因為雷銘心裡根本沒有想過會在這裡遇見簡念,所以絲毫沒有心理準備,也絲毫沒有注意周圍的人事物,這是認識錢小沫之前,雷銘一貫的行事作風。他只是微微眯著眼,因為風沙的緣故,他豎了豎自己的衣領,縮緊脖子大步流星地朝停車場走去。
停車場在操場的b門,而簡念站在a門附近,兩個門是相反的,所以雷銘距離簡念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的時候,已經朝b門走去,和簡唸的距離越來越遠,他根本沒有注意到簡念在這裡。
而簡念卻依舊僵硬在原地,皺著眉望著雷銘已經走遠的背影。
他的大腦開始飛快的運轉,隨之也有無數的問題冒了出來。
他不知道雷銘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錢小沫呢。
他們見面了。
自從錢小沫去上洗手間後就沒有再回來。
簡念頓時有了不祥的預感,原本短促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
他來不及再思考,也不想再等待下去,拔起腿就朝辦公樓飛快地跑去,像飢餓的獵豹一樣迅猛。每跑一步,簡念都覺得自己心裡的擔憂和畏懼都多一分……直到最後他被自己的心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