惻隱之心 (第1/2頁)

激賞和疼愛既然不可求,便偽裝成不需要。

藍新顏沉寂了幾個月,又故態復萌,經常夜不歸宿。袁秋華從不過問,男人嘛,沒嘗過滋味,尚可自持,一旦知味就上癮,戒都戒不掉,他身強體壯,有需求也正常,憋久了,還會憋出毛病來,但問題是她不做他的垃圾桶,也不是他的痰盂。她一如既往,買菜做飯,洗衣打掃,照顧他的衣食起居,除了沒肌膚之親,形似分居狀態。

為節省開支,或追求身心自由,城市流行一種合租關係,主動放棄免費的集體宿舍,搬出來同性合租,或異性合租。尤其是異性合租,有保持純粹友誼的,也有戀愛同居的,還有組成臨時夫妻的。表面看上去,和尋常夫妻沒什麼區別,沒經濟糾紛,沒親戚糾葛,沒感情糾纏,倆人不吵架,也不打鬧,顯得更和睦友好。

吃在一起,不住一屋,只談工作,不談感情,貌似比合租更純粹,關係是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純粹得不能再純粹了。工作之餘,袁秋華看書,寫作,偶爾參加文朋詩友的聚會。

但藍新顏卻不這麼看,假如我沒猜錯,她不走,也是捨不得離開我。

可袁秋華卻沒多想。當年太年輕,顧及不到那麼多,也不忍心決絕地走開,想等他找到能照顧他的人,再走也不遲。因為獨在異鄉為異客,她嘗過孤苦伶仃的哀痛,也懂得心靈孤獨的悲苦,寬容和幫助不是相欠和交換,而是明白人世之艱難,那些冷嘲熱諷,辱罵嘲笑,誤會冤枉,一直被欺負的屈辱,不願他再多嘗,再多吃,那些彎路,錯誤,跌撞,磕碰,不想他重複,因為她經歷過傷害,不想他也經歷,更不會傷害他,僅此罷了。因為她明白痛苦的滋味,知道獨自一個人在漫無邊際的黑暗裡掙扎時,心靈所承受的煎熬,所以發現他人的困境,能感同身受,有惻隱之心,願意多搭一把手,多盡一份力。但她只考慮到他需要照顧,沒識別到,所謂照顧,請個保姆,問題就解決了,沒必要自己親自代勞。

忘掉一個人,最好的方法,惟有不見面,不聯絡,不打擾,只剩下思念。用了心,動了情,明知此生不可能,但一眼萬年,永生難忘,只能埋藏在心底,成為不能訴說的秘密,觸碰不得的傷疤。如若你懂,我便心安。懂你如我,讓你放心。

袁秋華的憐憫,在藍新顏心裡發酵,衍生了說不清楚的情緒。情人節那天,他訂下玫瑰花,讓花店送到她手上,花中夾張電影票,還有表白卡片:九十九朵玫瑰送給你,代表我愛你久久的心,也代表了我們之間久久的愛情。

藍新顏看著她,收到花,那一刻,神態欣喜,瞳孔閃閃發光,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稍後,她開心得像個小孩子,眼裡流光溢彩,抱著花在辦公室轉圈,昂首,挺胸,踮腳,揚臂,跳起天鵝舞。

可當藍新顏拿著巧克力,爆米花,出現在袁秋華面前。她一下子魔怔住,顧盼的眼神,立即由明亮變晦淡,神情也由興奮變沮喪。她垂下眼瞼,不看他。她腮幫一會兒鼓,一會兒癟,左右交替。

藍新顏知道她在作決定,他心神惶亂,腦裡萬馬奔騰,每一隻馬蹄都踏死一個神經細胞,讓他傻出了新高度,呆到天然萌,蠢到新境界,感覺無地自容。他自認為是一個很懂人心的人,特別是懂得女人的心,惟獨在袁秋華面前屢屢碰壁。他不甘心,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越征服不了,就越要征服。

有多絕望,就有多熱烈。一個熱情似火,一個冷麵隱忍,雙方都很受傷。

過了半晌,袁秋華嘆口氣,喃喃說:怎麼會?我忽然有點不舒服,要回去休息。你自己去看吧。

藍新顏給一個女人打電話:我請你看電影?來不來?過時不候,不來拉倒,愛咋咋的,大爺不伺候!

袁秋華將鮮花塞他懷裡,轉身就跑。

藍新顏氣嘟嘟地說:狗子坐轎——不識抬舉!

袁秋華躲在牆角偷看。十幾分鍾後,從計程車下來一個濃妝豔抹,穿超短皮衣,皮裙的發廓女。她挽著新顏的胳膊,進了電影院。

甩甩手,回家去。袁秋華走在步行街上,人群挨挨擦擦,依然繁華喧鬧,有說不出的孤悽。她自動與榮華疏遠,離群索居,潛心向學,一直堅持著簞食瓢飲,從不羨慕別人吃喝玩樂,有滋有味的生活。看書寫作,在大多數底層人的觀念裡,不僅乏味枯燥,且搞得神經兮兮,是理想主義者,是完美主義者,確實影響到正常生活,有害無益呢。在少數的高素質人群裡,讀書是必不可少的習慣,寫作則是心靈交流的途徑。天生的敏感與自覺,理解與慈悲,是搭載心靈交流的橋樑。世間所有的技藝,無不囊括精神寄託,在到達頂峰時,都異曲同功,都殊途同歸,都萬法同宗,直指世道人心,即心靈的安置,撫順,歸屬。不相上下的辦事水平,以及做人水準,英傑識英傑,惺惺相惜,不僅僅是欣賞和感動,還有團結互助。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有恆心,有大愛,彼此支撐著前行,合作協助,抱團溫暖,就形成了圈子和層次。恰恰是少數人的發明創造,科技成果,改變著大多數人的生活。她對生活要求非常低,只要基本的物質條件,能滿足她精神自由,就已心花怒放。不要物質享受,雖不見得正確,也不曾出類拔萃,但她有她剛烈的原則,當正義與尊嚴被踐踏,誰也別想侮辱她。

十字街頭,虹燈閃爍,天上群星閃耀,相互映襯,天空才更為遼闊而迷人。大千世界,娑婆眾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角色,位置,歸宿。袁秋華待人彬彬有禮,以不給別人添麻煩為要,就是始終堅持和悍衛一個原則,只要沒有傷害他人,妨礙他人,一個人選擇什麼生活方式,及怎樣做人做事的方法,都是TA(也就是我)的自由。你有墜落,沉淪的自由,我也有不削足就履,不隨波逐流的自由。這一對,沒感情要求,一個圖財,一個圖色,就是純屬交易,沒感情糾纏,也沒什麼精神包袱,也沒有任何道德顧慮,更像動物,唯獨不像人。被貪婪的慾望裹挾的人,其實最寂寞和最焦慮,可交易掩蓋下的,這些軟弱,不安,悲哀,荒寒,蒼涼,迷茫,卻說不得,不可說,故而買醉,醉生夢死,歸根結底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人心不古,細思極恐。以金錢為信仰的市井社會,在這物質利益競技場上,必須去爭,去搶,去拼,永無休止,永無止境!人人都擅長撒謊,相互算計、乃至背叛,成了家常便飯,只有眼前利益,沒有任何敬畏,恰如夜叉現形,鍾馗出像,且心安理得,毫無精神負擔。惡有無數手段來瞞與騙,善卻往往鼻青臉腫,頭破血流,命懸一線。人人都只享受片刻榮華,蠅營狗苟,攀高踩低,在慾望的洪流裡沉浮,騰挪跌轉,卻無視葉落歸根,都一臉精明相,卻沒有真正的智慧,盲目地生,盲目地死,是真正的浮萍之海,荒涼無邊。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狡詐算計,其實是一種心理疾病,患有嚴重的焦慮症。實際上都是的人,在生活中,對所有事都習慣算計,想得到更多,於是計較,比較,多疑,善妒,心裡往往不平衡,也不滿足,會導致強烈的不滿和憤恨。實際上,過分功利與勢利的言行,只會帶來禍患,煩惱不斷,於是處處擔心,事事設防。一個人如此複雜多變,且太多的算計埋在心裡,便是積累憂患。憂患中的人,不得安寧,怎麼會有好日子過? 別人忍讓,無非是貪點小便宜,大合作便不會關照。貪婪算計,心不善,人不正,等於自斷退路,自作孽,必自斃,大富大貴都沒用。換句話說,雖然精明算計,卻很不幸,甚至是多病的,短命的。但從人道主義的角度看,本能的慾望、道德的禁銦、秩序的嚴苛、還有漂浮的靈魂和審美,很難去衡量個體是否“不好與不道德”,誠覺一切皆可原諒,都能和解。

如果你是道德家,幾乎所有人都會觸怒你;如果你是老古板,這些人會讓你生無可戀;如果想尋找生命的意義,必然一無所得。愈美好的事物愈脆弱,袁秋華不由得淚流滿面,心不知不覺絞痛起來。既然終有一死,不如直面它,接受它。惟其如此,要有夢想、愛戀、詩意、優美、自由意志、要有豐富而鮮烈的人生。佛教的覺悟——自解,自救,自覺,就是擺脫“庸常”,呼喚“本真”,是心靈閃閃發光的時刻,是精神最充盈的時刻,也是物質最沒用的時刻。生如夏花之燦爛,死如秋葉之靜美,從此鎮定,從容,自信,優雅,不懼生老病死!

一小男孩攔住袁秋華:漂亮姐姐,為什麼哭鼻子呀?是因為沒人愛你,送你花嗎?

袁秋華歪頭作沉思狀:機靈鬼,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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