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傾瀉在永恆的夜間都市。
高屏市黑夜下的市金融街和白日裡一般冷酷。正值子夜,除了廳堂中亮著幾盞供警衛走動的指示燈,只有本市金融巨頭凌銳公司的高層視窗中隱隱透出昏黃色的光。
雖然隔著窗簾,仍能看到兩個悠然踱著步的身影若隱若現。而事實上,董事長辦公室內的氣氛要比世界級圍棋賽現場更為凝重。
本市名聲大噪的金融巨鱷王彧背對著另一人而立,將雙手負在身後,一如日間的風光和肅穆。
他的身形細而高挑,使得他身後的人在相比之下顯得可笑至極:肥胖,遲鈍。整個人像是被豬油膩住了一般。
兩人的眼神一樣沉重,但“豬油佬”的下半臉卻堆滿了訕笑,發出同樣油膩膩的語聲:“嘿嘿,王董,其實吧,這事兒也不大,只要。。。”
“你活了幾十年難道不懂得隔牆有耳嗎!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把你這點子齷蹉事扯進公司來!”王彧半帶咆哮的道。
“豬油佬”徒然被嚇了一跳,牽著嘴角諾諾以應。
“曾世逑,你以為現在是什麼年代!”王彧終於沉不住氣,轉身大力拍擊著桌面,一字一頓:“謀殺,啊?謀殺耶!”
“要不是那臭娘兒們吃撐了要讓律師改遺囑,我能。。。我能做出這檔子蠢事嗎!”曾世逑嚅囁著說完,又嬉皮笑臉道,“嘿嘿,王董,不,姐夫,您在私立醫院那兒不是有人嗎,幫我壓壓這事兒不就得了唄。我老婆的醫生都說過她活不過半年,隨時會‘掛’,我要弄一張自然死亡的證明不是容易得很,絕對不讓您們難做!”
“哼!”王彧冷冷道。
“哎呀,王董耶!好歹關起門來我們是一家子,你以為我真想把這燙山芋丟給您嗎!”曾世逑湊到了王彧耳側,油膩膩的汗味直衝他的鼻腔,後者皺起了眉頭。
“您可千萬別讓他們再查下去了,我老婆的遺產倒不那麼重要,萬一他們真去清點我的身家,非查出上次那筆工程款的去向不可!那中標的公司可是您...”曾世逑故意點到為止,露出汙濁而奸邪的笑意。
“你!”王彧咬牙切齒,卻終究沒有發作,只是緊緊閉起了眼睛。他的手指骨節時不時發出刺耳的聲響,良久,他抬頭盯著曾世逑看,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混賬,下不為例啊!”
月光彎彎曲曲的扭動著,像是在取笑這些俗到掉渣的對白。
曾世逑作出驚喜狀,又是一臉討好的道:“我早就說過王董的本事能通天!等這件事風頭一過去,我就請您。。。”他忽而收住了語聲,不斷抽搐著鼻子道,“王董,您這是點了什麼香呀,這麼好聞。。。恩!好聞。。。”
王彧吸了吸氣,果然聞得一陣縹緲而富有詩意的香氣,卻驟然一驚,一陣不安的情緒在胸腔間湧動。
曾世逑邊贊著邊將手中一直提著的黑色皮箱搬上了王彧的辦公桌:“王董,咱們之間可不用再客套什麼了,我知道我這事兒要辦起來可不便宜,這些錢。。。”
“住手!”王彧猛然撲上前來,緊緊摁住了他正要開啟皮箱的手,疾聲道:“先不說這個,時間也不早了,你先走吧!走!”
曾世逑一臉茫然,只道他是在作勢,掰開王彧的手,愈發逢迎道:“哎呀,這裡面其實……”
“我說了讓你走!”王彧急切的咆哮道:“快滾!”
箱子還是被打了開來,王彧癱坐在椅子上喘息。他看著曾世逑莫名其妙的神情,意識到什麼都沒有發生,籲出一口長氣,不禁嘲笑自己神經敏感。
他欣然望向那一箱子敞開的鉅款,卻突然面色慘白,驚叫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曾世逑愕然,朝箱子看了一眼,“咚!”的一聲跌坐在地上。
那竟是滿滿一箱子冥幣!
裡面本應是一疊疊不連號的人民幣,是自己兩個小時之前親手裝進去的。
不,不,不可能!難道有鬼?
這個念頭剛鑽進腦子,室內全部的電燈突然“啪”的一聲滅了,整幢凌銳大樓頓時陷入濃郁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