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京路上,朱高熾將楊溥叫到鑾輿上,對他一番面授機宜。然後楊溥便在一隊錦衣衛的護送下脫離了隊伍,星夜南下。
楊溥的行蹤沒有逃過朱瞻基和張輔的眼睛,兩人立即判斷出,他是被皇帝派去請王賢出山的。
“殿下覺著,楊學士此去可否成功?”張輔和朱瞻基並騎前行,在這段行軍路上並不扎眼。
“劉備三顧茅廬才請出諸葛亮。”朱瞻基冷笑道:“這才第二回吧?恐怕還得無功而返。”
“哦,殿下這見解另闢蹊徑,倒是很有道理。”張輔看起來心情不錯,呵呵笑起來。
“我都是瞎掰的……”朱瞻基也笑起來。
說是說,做是做,倆人的手下很快脫離隊伍,緊隨楊溥而去……朱瞻基和張輔給他們的任務,是密切關注王賢的動向,必要時可動用所有力量,延阻王賢回京。。
次日,送葬的隊伍回京,更大的葬禮開始了……
一回到京城,文官們便折騰起來,為金幼孜等十餘名被勳貴毆打致死的官員,舉行聲勢浩大的喪葬儀式。楊士奇、楊榮等人費盡口舌,說服了蹇義、夏元吉等老臣,以內閣、六部、都察院的名義,來操辦這場葬禮。
一般來講,哪個衙門的官員死在任上,通常會以本衙的名義,為死去的官員舉行一場公祭儀式,這也算是舊例,倒也說得過去。可是還從未有過朝廷各主要衙門一同舉行公祭的先例!
但文官們前所未有的同仇敵愾,堅持說所有的文官都是受害者,所有的文官衙門都要舉行公祭。而且不止京城,地方的衙門也一樣要加入進來,舉國皆哀,才能告慰死難的官員,震懾行兇的歹徒!
二月初二,龍抬頭的日子,也是文官們制定的全國公祭日。這天人在京城的文官,無論官職大小、在職還是閒散,通通來到位於棋盤天街的公祭地點。這條大明朝最繁華的街市,已經被挽幛輓聯、紙人紙馬填滿,素紙素花把整條棋盤天街堆砌的一片縞白。參加公祭的官員們從四面八方趕來,在會臺前摩肩接踵,把個棋盤天街擠得水洩不通。看熱鬧的百姓都沒地方插腳,只能爬上天街兩旁的房頂,家雀一般排成一排,興致勃勃的看著平日裡威風凜凜的官老爺,搖身變成了悲情無比的受害者……
“這可是百年一見的稀罕景。”老百姓興高采烈、七嘴八舌。
“可不,年前公侯老爺們剛為陽武侯公祭了一場,這轉過年來,文官老爺們就回敬一場規模大上十倍的!有魄力!有意思!”
“陽武侯那場誰都沒撈著看,只是道聽途說,還是文官們敞亮,放在棋盤街上,讓咱們看個過癮!”
“你丫就光知道看熱鬧,大明朝的文武之爭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這是文官們在造勢!造勢懂嗎?”京城裡,從來不缺身在市井、心懷天下的明白人。
“俺就知道造屎,造不出勢來。”那被他指責的漢子摸著腦袋,甕聲甕氣道。
引得一眾百姓捧腹大笑,不少人險些從屋上笑跌下來……。
老百姓完全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架勢,讓祭臺上的高官們頗為不快。若非想要擴大公祭的影響,早就讓順天府的官差把那些****趕走了。
這次公祭的發起者楊士奇卻不以為意,對這次公祭能造出這麼大聲勢來,他已經十分滿意。這次藉著祭奠金幼孜等遇難官員,一盤散沙的文官們終於團結起來,眾口一詞的討伐勳貴武將的暴行。而且更重要的是,文官們是團結在內閣旗下,而不是六部……楊士奇就是要把這次公祭大會,變成討伐大會、誓師大會、會盟大會。至於盟主,自然是內閣,是他楊士奇大學士。
除此之外,楊士奇還有一點點私心,他看一眼位於祭臺正中央金幼孜的牌位,心道:‘幼孜老弟,我是對不起你,不過讓你享受這古往今來頭一份的哀榮,咱們也算扯平了,就不要再懷恨了,早點去投胎吧……’
楊士奇這些日子,一直被噩夢糾纏,只要一閤眼就會出現全身是血的金幼孜,哀嚎著向他索命……
正在胡思亂想,楊士奇聽到一聲雲板脆響,知道公祭正式開始,趕忙收攝心神,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公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