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二世祖最大的短板,就是一切的自信都是來自於別人,所以這種自信其實十分脆弱,一旦遇到真正的危險,難免會被壓力壓碎……張鯢就是這樣。他的腿、他的手,都在忍不住的顫抖,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還耳鳴的厲害……這才知道平日裡的天不怕地不怕,其實不過是沒理由的狂妄,直到要下場來個你死我活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的膽怯
看到張二公子嚇成這樣,將領們的表情有些怪異。張鯢雖然身體不聽使喚了,卻能清楚感到有人在擔憂、有人在譏誚、甚至有人在鄙夷……
‘,拼了,張鯢使勁咬破舌尖,血腥的味道讓他清醒了不少,至少終於可以控制自己了。他嘶聲下令道:“集合部隊,準備應變”
“喏。”眾將應一聲,轉身準備下城樓時,卻又都站住了,因為他們看到張鯢的弟弟張犧,在一群軍官的簇擁下,氣勢洶洶上到城門樓上。
張犧的相貌與張鯢相仿,都是一般的瘦削英俊,只是眼窩更深、鼻子略帶鷹鉤,顯得更加陰沉冷酷。他一手握著腰間的刀柄,目光冰冷的在城頭掃過,最後落在張鯢的身上。
一看到張犧出現,張鯢心裡就咯噔一聲……按說此刻張犧這個天策左衛指揮使應該在方山,在漢王身邊才是。現在卻出現在這裡,還夥同了一群府軍右衛的軍官,自然不是來看風景的。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不過對手換成自家兄弟,張鯢心裡的恐懼倒是一下就沒了,他冷冷看著張犧:“老三,你不在方山待著,來這兒於嘛?”
“我要不來,老張家就要讓你禍害了。”張犧一臉陰沉,提高聲調,讓城頭眾將都能聽到:“這次漢王和太子的儲位之爭,也是咱們將門和文官們的一場較量。贏下來的,將把輸的一方永遠踩在腳下我們張家是將門之、我們大哥又是漢王殿下過命的兄弟於情於理,我們都得站在漢王這邊”說著一指自己的二哥道:“可是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卻背叛了漢王、背叛了大哥要把府軍右衛的將士,把咱們張家,推到萬劫不復之地”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們府軍右衛是侍衛親軍,只忠於一個人,那就是皇上現在漢王要造反,自然是皇上的敵人,你說我們該站在哪一邊”張鯢皺眉道:“再說,我才是府軍右衛的指揮使,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大呼小叫?”說著兩眼一瞪張犧身邊那些將領道:“他不懂事,你們也跟著胡鬧,還不趕緊滾蛋”
“……”但是回答他的是一陣沉默,那些將領竟紋絲不動。
“你們要造反麼”張鯢又驚又怒道:“忘了方才怎麼跟我保證的”
“我們自然是說話算數的,可我們服從的是張家。”一名將領悶聲道:“不是服從你”
“我就代表張家”張鯢使勁拍著胸脯道。
“不,你代表不了”張犧語出驚人道:“你手裡的祖傳盔甲和長槍都是偽造的”
“……”這才是真正要命的一句,張鯢登時胸口一悶,險些吐血,他瞪著血紅的雙眼道:“老三,你瘋了”
“是你瘋了好吧”張犧大聲叫嚷起來,試圖讓城樓上下的官兵都聽到:“你讓人偽造了咱們家的傳家寶,是為不孝;然後以此冒充大哥的名義,是為不義;為了一己私利、罔顧大家的死活,是為不仁,膽敢背叛漢王,是為不忠你這種不忠不義、不仁不孝的東西,還有什麼資格再當這個指揮使”
“哈哈哈哈……”張鯢仰天長笑道:“我是大哥指定、皇上任命的指揮使,你說我有什麼資格?竟然還說忠於皇上、反對漢王造反是不忠,真是顛倒黑白到了極點”
“可笑不可笑,要看大夥兒怎麼想”張犧冷笑一聲,目光掃過眾將道:“諸位,漢王二十萬大軍就要殺回京城,願意跟我投靠漢王的,就站在我這邊,願意陪他送死的,就留在他那邊好了”
這是要逼著眾將站隊啊
刺鼻的味道飄到城頭上,那是慶壽寺爆炸產生的硝煙,也提醒著城頭的眾將,一旦站隊,原先的袍澤就要變成敵人,在這城頭上殺個你死我活了
眾將互相瞧了又瞧,用眼神無聲交流著。張鯢站在那裡,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因為他知道部下已經失控了…
片刻後,終於有人動了,一個千戶從他身後走到張犧那邊。有人開頭,後面就如潰堤一般,兩個、三個……直到所有將領都走到了他的對立面。
張鯢環顧左右,除了自己的親兵外,竟再無一人。
他不禁悽然一笑,沒想到自己竟如此輕易就被所有人拋棄了……其實原本不至於此的,張鯢這些年也著實下了些功夫,加上他為人著實不錯,還是很有些願意跟他混的將領的。但問題是府軍右衛要駐守的不只是一個神策門,而是整整五個城門而他又犯了個致命的錯誤——為了保證自己對每一處城門的控制力,他把忠於自己的將領平均分配到了這五處,而且都擔任守將。這樣做有兩個問題,一是打亂了原先的論資排輩,會讓其餘人十分不滿。二是他把自己的力量分散了。
這次張犧明顯就是抓住這兩點,把對他不滿的人集合起來突然難,造成一種一邊倒的架勢。這樣原先還心向著他的人,一看大勢已去,為了自保,也會站在他的對立面。
原本他怎麼都不至於淪落到孤家寡人的地步,但這個世界沒有如果,只有結果——這一刻,他就是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