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時郭守敬修了通惠河,解決了京杭大運河的最後癥結,使漕運的糧食和天下百貨可以直接運到大都城裡的積水潭。但到了國朝初年,因為戰亂,航道淤塞,加之徐達修建北京城時,將城牆向南移,河道只能通到崇文門外,而且目前只供運送修建京城所需各種物資的官船使用。一切民間船隻,還是隻能在通州停靠,走6路上岸。
是以通州這個大運河的昔日起點,仍舊保持著一貫的繁華,每天都有上千艘船停靠,碼頭上從早到晚,都是熙熙攘攘前來接貨的車馬人流……
然而今天,河面上的官船也好,民船也罷,一股腦都被趕到通惠河去,通州碼頭的河面上,除了全副武裝的軍船,已經一條船都看不到了。碼頭上也被清空出來,戒備森嚴――那些挎刀持槍、筆直挺立的官兵,全都穿著大紅戰袍,這是皇宮禁衛才能穿的服色
這些皇宮禁衛足足有一萬之數,將個通州碼頭圍了個裡外三層,水洩不通。河面上還有幾十艘水師的戰船,船上同樣站滿了禁軍官兵,還有黑洞洞的大炮指向河面,一片肅殺的恐怖氣氛。
碼頭上此時立著幾個頂盔戴甲的將領,為的一個面龐黝黑、英氣逼人的年輕將領,竟是大明太孫朱瞻基。他的手搭在腰間的劍上,食指無意識的在劍柄上磕動,臉上的表情還算平靜,眼裡卻有難掩的焦灼。
王賢和徐妙錦被擄走的訊息,他四天前就第一時間知道了,登時那叫一個五雷轟頂,整個人都懵了。好在後續的訊息源源不斷,北鎮撫司的人緊跟著那條船北上,讓他心下稍安,只是投鼠忌器,並不敢展開營救。
本來朱瞻基還在猜測,他們不殺王賢,要把他擄向何方?結果那條船直直就朝京城來了,更讓他又驚又懼的是,他們竟然派人直接給皇帝送信,明言今日通州,將有一場好戲看
至於是什麼好戲?朱瞻基不敢想象,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可以把皇帝氣得吐血然後帶來滅頂之災的……
朱瞻基自然竭力勸皇爺爺不要輕易上當,但是朱棣性烈如火,更受不得一點挑釁,根本不聽他勸,堅決要赴這個約沒法子,朱瞻基只好退而求其次,請旨先來通州佈防……至少不能把防務也交給別人,不然就實在太被動了。
朱棣倒沒有再駁他面子,答應讓太孫先行前來佈防,從昨天下午開始,朱瞻基就將通州的船隻車馬、閒雜人等全都驅趕出去,把個碼頭戒備的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當然,蒼蠅飛不進來,有人卻能進來了。一輛裝飾華麗的皇家輿輦就長驅直入,在碼頭上停下。朱瞻基皺眉望去,只見一群宮人飛奔到車前,放下腳踏,打起羅傘,搖著團扇、提著箱籠人雖多,卻絲毫不亂,不知配合過幾千上萬次了。
這時候,車簾才開啟,一身親王服色,俊秀瀟灑的趙王殿下,終於下了車。
朱瞻基不情不願的過去,抱拳道:“三叔。”
“太孫。”趙王開啟畫著桃花的摺扇,點點頭。
“三叔不是最怕熱麼,怎麼有興致的跑來通州曬太陽?”朱瞻基道。
“呵呵,我是怕父皇會被氣壞了……”朱高燧似笑非笑道:“太孫,你說待會兒咱們會看到什麼樣的景象?”
“我怎麼知道?”朱瞻基看趙王的表情,心裡不禁咯噔一聲,暗道這傢伙不會是知道要生什麼吧?雖然明知道問會被羞辱,他還是忍不住低聲問道:“那個,三叔,你知道會生什麼?”
“我怎麼可能知道。”趙王輕搖摺扇,笑道:“只是有些上不得檯面的胡亂猜想罷了。”
“願聞其詳。”朱瞻基悶聲道。
“呵呵,那好,我隨口說說,你可別當真。”趙王方斂住笑容道:“我想既然他們敢對太子做出那種事情,就說明他們是何等的喪心病狂,簡直視我天家如死敵現在他們敢說有好戲給皇上看,自然總不會是什麼五子登科、四海獻壽之類的好戲吧?”
“當然。”朱瞻基恨聲道,他對那些人敢逼自己父親下跪,實在深以為恨,早就暗暗誓,將來一定要把那些人全都挫骨揚灰,以解心頭之恨。
“所以他們肯定是要惹得皇上雷霆大怒的。”趙王淡淡道:“我想,這件事會著落在他們擄走的你小姨奶奶和王賢身上。”說著目光中邪芒閃爍道:“至於如何用他們倆讓皇上雷霆震怒,這我就不知道了。”
朱高燧怎會不知道?分明是故意不說而已。徐妙錦是皇帝想得而得不到的女人,你說該怎麼讓皇帝雷霆震怒?簡直用腳趾頭也能想到。朱瞻基心裡煩悶的吐血,卻又束手無策……他很清楚,趙王特意前來,就是為了盯著自己,不讓他搞小動作,替王賢和徐妙錦遮掩的。
朱瞻基簡直不敢想象,如果皇爺爺看到王賢和徐妙錦之間生了什麼,會是怎麼樣的震怒。天子一怒,血流漂杵……王賢指定是保不住了,能保住他家眷的性命就不錯了。至於他父子倆會遭到何種程度的打擊,朱瞻基已經不去想了……他根本不敢想象,陷入狂怒的皇帝會做出什麼事情,他只知道到那時候,一切的法子都將只是徒勞,沒有一點用處,只能等待命運的降臨……
看到朱瞻基那張黑臉上汗珠滾滾,朱高燧得意極了,太子和王賢以為鈔法風波過去就安全了,殊不知真正的殺招還在後頭,到了今天圖窮匕見的一刻,不僅王賢的命運、太子的命運、太孫的命運將被決定,就連漢王的命運也一樣……漢王和太子在京城鬥得有多激烈,父皇朱棣不會不知道。因為這本就是父皇一手推動的局面,他不會放心把京城和南方丟給兩人中的任何一個,只能讓他們互相制衡,互相鬥爭,這樣才不會有人把京城經營成自家的地盤,架空自己這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