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賢穿過層層宮門,來到東宮正殿時,便見太竟在兩個太監的攙扶下迎了出來。
太的身份尊貴、腿腳不好,這天下能讓他出迎的,本除了當今皇帝陛下,便再無第二人了。現在竟為王賢降尊紆貴至此,怎能讓他不受寵若驚?忙快步搶上前去,含淚跪在太面前。
“殿下鈞安”
“唔,仲德……”朱高熾甩開左右,緊緊扳住王賢的肩膀,臉上雖然帶著笑,卻忍不住還是淚水滿面道:“好孩,快起來,快起來”
王賢知道太身體不便,也不敢用力,趕忙順著太的動作站起身,順勢攙扶住他往殿內走。
在大殿內,待太端坐,王賢重又行了大禮,太便命賜坐,待王賢坐定後,君臣相對半晌,竟默默無言。兩人眼前都浮現起這一年來的驚風密雨,龍口遇襲事件、東宮迎駕事件、山西官場弊案……一件件一樁樁驚心動魄的大事,回想起來都讓人艱於呼吸,真不知是怎麼挺過來的。
“仲德……”良久,太才從心潮澎湃回過神來,雙目含淚的望著王賢道:“任何感激的語言都太蒼白,孤只想說,你在我心裡便是親,終我一生,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殿下,”王賢不是容易被感動的人,但他依然被太發自肺腑的感情打動了,嘶聲道:“臣亦一生忠於殿下,絕無二心”
“孤當然相信仲德若這世上還有一個人可信,那必然是仲德而不是別人”太高聲說一句,又有些沮喪道:“可孤現在竟無法報答你什麼,甚至連對你好一點,都要擔心父皇猜忌,實在是太愧對仲德了……”
“殿下何出此言?”王賢動情道:“您待我如,臣亦待殿下如父。君父有難,臣赴難,這是為人臣、為人的本分,又何須什麼回報?”
“仲德說的對,是我太見外了……”太被王賢感動壞了,兩眼含淚的指指胸口道:“總之你在這裡,早晚有一天,孤會讓天下人知道,你我便如親生父一般”
“殿下……”
一陣涕淚橫流的煽情後,大明儲君與皇家警察頭,終於正常說話。今天王賢來,自然是有公務的,否則也不敢皇帝前腳離京,他後腳就來太這裡報道。
他這次來,是為了齊大柱一案的最終結案。這個案在經過那麼多的波折後,已經從一個普通的殺人案,變成了牽動四法司、錦衣衛,數位高官的欽案。既然是欽案,雖然是由王賢具體經辦,但最終還是要由皇帝來判決。然而朱棣離京前,只是下令殺了李春,對於其它官員的處置一概不提,統統交給太來處理……
王賢正是被太招來商議此案的,這才能正大光明的來拜見太。
“仲德,相關卷宗孤已經看過了。”對王賢的事情,太自然放在第一位,他昨天回京後,便連夜把厚厚的一摞案卷看過,已經掌握了案情發展的脈絡。一想到齊大柱、嚴清這些良民、好官所受的冤枉,就是翻了案也無法補償,太就面露憤怒之色道:
“原本是一起喪盡天良的弒母奪寶案,卻因為兇手是北鎮撫司的密探,錦衣衛就不惜誣陷良民、與法司對抗,也要無條件的袒護他實在是目無國法、喪心病狂那李春死的真不怨”
聽話聽音,聽太這麼說,王賢便明白了他的想法……此案便以李春為限了,李春之下一個不留,李春之上……就只能象徵性的懲罰一下了。太這樣想,也是情理之、無可奈何的,因為這世上能動紀綱的,只有朱棣一人,其餘人動他,都會被視為對皇權的挑戰。而這次皇帝不親自判決,卻把這個差事交給太,就是還不想動紀綱的訊號。若是太不知死活的對紀綱動手,恐怕轉眼就會招來雷霆之怒……
“仲德,這個案你準備如何定罪?”太自然要先問王賢的意見。
“此案我不好開口,只能全憑殿下的意思了。”王賢苦笑一聲。
“也是,你現在也是北鎮撫司的官員,有些話確實不方便說……”太體諒的點點頭道:“那就交給孤吧……”又略一沉吟道:“張狗、李狗兒這些微末小官,倚仗錦衣衛的權勢,居然敢誣陷傢伙、栽贓滅口,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便將其抄家處斬張狗妻尤氏明知,助紂為虐,當判徒刑。李春雖然已經被處死,但依然要抄家。”頓一下,太面露為難之色道:“只是處置紀綱的話……定他欺君之罪可是要判死刑的,這不是孤能做主的。”
“是,這個罪名應該請示皇上,看皇上的意思。”王賢輕聲道。
“仲德此言有理。”太聞言綻開笑容道:“仲德果然厲害,我想了一宿該怎麼辦,你卻一句話就解決了。”
“臣也是想了好久,”王賢忙謙虛道:“竟跟殿下不謀而合了。”
“不過也不能饒了紀綱,先治他個御下不嚴之罪吧。”太想一想,又道:“記過,降一級,罰封半年。其它罪名稍候另作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