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為什麼?”餘姚舉子追問道。
“因為我已經改了武職。”王賢苦笑道:“現在北鎮撫司做事,自然沒法參加會試。”
“北鎮撫司?”王翰等人臉色一變,竟有些無言以對之感。他們明白了王賢敢輕視胡廣的勇氣何來,但讀書人和特務的世界黑白分明,實在不知他為何在功名唾手可得之際,要自甘墮落、墜入邪道?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李寓是王賢的鄉黨,家裡又是朝中高官,對王賢今時今日之地位,最是清楚不過。甚至族中長輩斷言,結好王賢,就是他們家族未來昌盛的保證。見王賢有些尷尬,他馬上站出來打圓場道:“仲德兄從龍北征大漠,立下赫赫戰功,皇上親封為錦衣衛千戶,又派他為欽差辦案山西,將罪孽滔天的布政使張春以下一網打盡。仲德兄功德圓滿、班師回朝,被皇上任命為北鎮撫司鎮撫,主理詔獄此等豐功偉績,你們都沒聽說過麼?”
王翰等人都聽傻了,本來以為王賢不過是鎮撫司的一名軍官,誰承想他竟然是北鎮撫司的龍頭老大……一想到自己竟和大特務頭子在稱兄道弟,一眾餘姚舉子就一陣陣後怕,心說還好一直沒說不恭敬的話,不然夜裡還真要睡不著覺了。
“只是一份差事而已,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見他們一下坐立不安,要起來重新見禮,王賢無奈的看看李寓,心說你就不能含蓄點,嚇到小朋友了吧:“咱們還是以同年相處就好。”李寓聳聳肩膀,低頭喝酒。
幾人只好說道就依大人,但隨後言談間難免拘謹起來,讓王賢不禁意興闌珊,吃了會兒酒,便起身告辭。王賢走了,于謙等人自然也不會留,王翰等人一再挽留,也只好送下樓去,依依惜別。
辭別了一於餘姚舉子,王賢與于謙、林榮興幾個漫步在夜色旖旎的秦淮河畔,這裡都是自己人,氣氛要自然很多。想到方才的遭際,王賢難免嘆氣道:“看來在別人眼裡,我再也不是讀書人了。”
“仲德兄何出此言,”李寓忙笑道:“他們不過是覺著你今日之地位高不可攀,才會生出拘謹,與你是不是讀書人沒關係。”
“這話有道理。”林榮興點頭贊同道:“凡是但求問心無愧,兄弟們知道你就是了。”
于謙也笑道:“是啊,以二哥的風騷絕代,這世界是該繞著你轉的,還需要計較別人的想法?”
“哦?”王賢摸著下巴,忍俊不禁道:“小謙你這是在拍我馬屁?”
“當然了。”于謙滿臉笑容道:“二哥能感受到我的誠心,那是再好不過了。”
“哈哈哈哈……”王賢笑得前仰後合道:“原來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一陣歡聲笑語,將方才稍顯沉悶的氣氛一掃而光。
王賢這才進入正題,對大舅哥道:“本以為你會到家裡住,不想卻住進了會館。”
“呵呵。”林榮興笑道:“會館裡都是同年,日常多熱鬧,對舉業也很有好處。”
“也是。”王賢看看于謙道:“不過這個小子,肯定覺著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瞧二哥說的。”一片笑聲中,于謙尷尬的撓頭道:“王老爹王老孃防賊使得防著我,我才不敢去觸那黴頭呢。”
“那你也沒少見了銀鈴”王賢啐道。
“二哥這都知道?”于謙讚道:“不愧是管北鎮撫司的人。”
“我還不至於監視自家人。”王賢笑罵道。
“哦對了,是靈霄”于謙恍然道:“這個小叛徒,枉我每次都對她低聲下氣”
“呵呵,靈霄還是跟我近一點。”王賢笑笑,面色一正道:“還有幾天就要入貢院了,你們幾個千萬要當心。”
“呵呵,放心,寒窗苦讀十餘載,就是為了這一遭,我們肯定加倍當心的。”幾人沒能一下明白他的意思,還以為只是尋常的叮囑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王賢面現憂慮道:“我是說,受我的連累,你們可能會遇到些狀況。”這才是他來找幾人的原因所在:“其實你們能放棄這次科舉,三年之後再考最好……”
幾人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也根本無法接受,哪怕這話是從王賢口中說出的,林榮興脫口問道:“莫非是因為你得罪了胡廣?”以他們和王賢的關係,這話他問最合適。
“我剛才就說過,一個胡廣我還不放在心上。”王賢搖搖頭道,他對朝中大臣還是有所瞭解的,知道那胡廣雖號稱解縉之後的百官之師、文臣之首。但沒有解縉那份膽大妄為,相反,他很有些膽小怕事、趨炎附勢,自己是太子那邊的紅人,手中又有可怕的北鎮撫司,胡學士八成會想方設法跟自己交好,絕對不會因為自己教訓丨了他兒子而和自己交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