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德整個人猶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摔了出去,撞穿了一座山頭,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一劍蘊含著強大的神聖之力,恰恰跟他的法力完全相反。更可怕的是這份力量細緻入微,並不是渾然一體,而是在同一股力量裡面分出上萬道變化,將力量運用到了一個令人不敢相信的境界。
劍與拳相遇的最初,雙方的力量不相上下,或者韓德還更強一點。但神聖之力迅速凝結成鋒芒,一點一點消弭著韓德的法力,卻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一小塊區域裡面,結果反而形成了優勢。
若是如此倒也罷了,充其量也就把韓德的身體打個對穿而已,可詭異的是,這股凝鍊到極點的力量擊穿了韓德的拳勢之後便驟然散開,化點為面,給了韓德一個“熱情”的迎頭痛擊。
這一下打得真重,韓德只感覺頭暈眼花筋酥骨軟,五臟六腑都翻騰起來,嘴巴鼻子裡面不停地滲血。若非他修煉的功法注重鍛鍊肉身,恢復能力極強,只怕已經被這一擊給打死了
韓德反應很快,不等身體停下來就催動遁法,整個人化作無窮黑氣散開,正好躲過了接踵而來的第二劍。
只要他再慢上一點點,那一劍便會當頭落下,把他給劈成兩半
聖天女一擊落空,眉頭微微一皺,抬起左手,捏了一個法決。
“煌煌大曰遍照”
天空的太陽變得極為猛烈,耀眼的陽光集中落在這一帶區域,幾乎將土石全都點燃一般。
空中發出劇烈的響聲,黑氣凝結起來,化為有些狼狽的韓德。
他甚至連喘息的功夫都沒有,便急忙架起雙拳抵擋。可緩不濟急,根本來不及將力量全部發揮出來,結果理所當然地被一劍斬飛。
“奇怪太奇怪了”
雖然已經落在下風,但韓德心中沒有半點驚慌恐懼,反而感到十分疑惑。
明明已經被自己殺死的對手,居然復活了過來,而且力量暴增,這種事情實在太過荒謬而更加荒謬的是,她使用力量的手段也提升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以此女目前的狀態,就算對上棄劍徒,也能抵擋一二?
那麼,另外一個問題就出現了。
為什麼以她這樣的力量,卻不能一下子殺死自己?
韓德捫心自問,如果自己處在對手的情況下,當然是二話不說先把敵人殺了——就算不考慮這種狀態能維持多久的問題,起碼要先報了被殺一次的仇
他不覺得對手是那種心慈手軟的人,那麼……究竟為什麼,使得她殺不了自己?
他並不知道,在聖天女的視線裡面,整個九州大地正在被透明的光幕籠罩,光幕上方是無窮無盡的電芒遊走,光幕下方則是一位又一位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身影,正在催動著這片光幕,緩緩變化形狀,變成一個世界的模樣。
那是一個擁有無窮無盡的資源,人們不需要爭鬥就可以得到一切,大家都能富足安樂的世界。那是大光明神教全教上下耗盡了所有的力量,最終為之肝腦塗地的夢想。
“即使只是做夢也好,讓這個夢多做一會兒”
沉默的面容下,隱藏著幾乎要哭出來的心,她此刻與其說是在跟韓德戰鬥,不如說是在跟自己戰鬥。
記憶彷彿分成了兩面,一面是此刻的戰鬥,另一面是昔曰大光明神教的點點滴滴。
歡笑,淚水,奮鬥,犧牲……
當和他們所信仰的神失去聯絡的時候,一時的慌亂,洩露了那個本不該洩露的秘密。無數的門派聯合起來,形成了無法抵擋的洪流,橫掃了大光明神教各地的分部。
一次又一次,死亡的痛苦從位於各地的姐妹們那裡傳來。她被接連不斷的死亡逼到幾乎要發瘋,如果不是教主施法將她封印起來的話,或許當時她就已經瘋了?
而此刻,當她站在時光的彼方回頭看去,卻看到了自己當時沒有注意的景象。
神山五子,佛門高僧……其實有很多人沒有參加當初那場戰爭,但他們也無力阻止這一戰,只能儘可能地多救下一些無辜的教眾,避免他們僅僅因為信教就被殺死。
她藉著某一位姐妹瀕死的目光,看到了青羊觀的輝夜真人揪住掌門師兄的衣領,憤怒地質問他為什麼不去阻止;她藉著另一位姐妹殘留的神念,感覺到了悲憫的老僧捧著她的遺骸下葬……
類似的事情在很多地方發生,她們其實並不是真的孤單死去。即使並不贊成她們的理想,卻也還是有人在同情她們的。
難以言喻的釋然湧上心頭,一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就要消散在天地之間。
但伴隨著這份釋然的,卻還有另一種強烈的情緒,不甘。
為什麼理想的世界不能降臨?為什麼連嘗試都不可以?
就是因為影響太大,可能帶來無法預料的危險嗎?就是因為會動搖整個世界的根基,讓以神門為首的各派失去高高在上的地位嗎?就是因為改變了整個世界的方向,所以天道和人道都不許可嗎?
豈有此理
至少應該試一試嘛試一試有什麼壞處呢?就算失敗了,也是由她們自己來承受陣法的反噬而已。她們自己都不怕死,為什麼那些人要害怕?
這種不甘的心情猶如火焰,在她的心底燃燒,讓她覺得自己整個人彷彿都在變得熾熱,簡直像是要發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