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凝在飛機上居然睡得很好,輕微的氣流滑動和身體失重感,讓她有種回到母體子宮在羊水裡浸泡著的狀態,是那種剛剛好,熨熨貼貼的一種舒適。
當她睜開眼,看見李寒坐在她旁邊,側臉的線條完美無缺。他正專注地擺弄著他手機上的一款APP。
蘇凝把身體從座位上挪動了一下,李寒轉過頭瞥了她一眼,繼續看他的手機。
“我們有四顆星。”他說。
“什麼意思?”
“看看我們能不能合得來。”他一本正經。
“最多有幾顆?”蘇凝樂了。
“五顆,不過很少見。”
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據說還有個孩子,擁有罕見的音樂才華如他,竟然玩這種小女生的把戲,真是令蘇凝詫異,或者他經常跟女孩子們玩這種笨拙的小花招,一種調情的表示,像一個十六七歲的大男孩乾的事。
蘇凝掩飾著自己的驚訝,假裝中了他的圈套,很認真地翻譯著螢幕上的字,那是一個英文網站。
“你們簡直是天生一對的伴侶,也會是很有默契的朋友。”
蘇凝不敢看他,她怕自己在他的目光中看出了什麼而臉紅。她想起艾略特的一句詩:男人只會變老不會成熟。
她忽然想起了在歐陽震身上看到的那個紋身,mamihlapinatapai。什麼意思呢?她忍不住也拿出手機,輸入那個單詞。
它來自南美的一種叫做Yaghan的語言。它描述了一種狀態,或者說是一小段時間,就是當事的雙方有了共同的願望,但是誰都沒有開口把窗戶紙捅破的那個時間段。
噢……如此曖昧。
生活中有許多這樣的時刻,踢出去的足球滯空飛行,到達門邊,足球的願望是壯烈的投懷送抱,球網的心願是來次溫柔的捕撈,當人們屏氣凝神的時候,就是mamihlapinatapai。
當一對歡喜冤家準備告白,從這一刻往前推,他們之間所有的事情一下子變得煥然一新,令人心神盪漾,這是一種懸在半空的滋味,好似有了飛翔的感覺。
蘇凝仔細咂摸著這個詞,如果有一首歌,一個電影,一部小說,能把這個詞的意味寫明白,寫清楚,那一定妙得很了。
不遠處的座位上一陣騷亂,她聽到有女人尖利的聲音在爭吵。這是電視臺的專屬航班,飛機上全是劇組的工作人員,還有邀請的嘉賓們。在座的人都伸長脖子望過去,對於這些在娛樂圈浸淫已久的人來說,任何小小的風波都是一場巨大的馬戲,唯一的障礙可能就是,怎樣讓自己那顆熱愛八卦的心,顯得不那麼粗俗。
“你是瞎的嗎?我這身衣服幾萬塊錢你賠得起嗎?把你們乘務長叫來!”
蘇凝原本就不喜歡看熱鬧,可是同在一座飛機上由不得她不聽。那聲音一聽就是女高音梁鳳霏了,本來名次墊底就已經令她臉上無光,下了節目從頭到尾也都是一副高冷的樣子,輸了比賽也不能輸了氣勢。
那個被指著鼻子罵的空姐,年紀很輕,被制服包裹的身材玲瓏有致,總體看上去就是那種讓男人無法抗拒的女人。她低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把衣服拿去清洗……
“別拿對付男人的那套用在我身上,真讓人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