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老湯曾對米樂和船長的性格發表過這麼一通見解,他說,米樂和船長都是天生的海盜,他們是血統最純正的維京後裔。
現在回過頭去想想,這個評價還挺貼切的。
回到船艙以後,我先跑到食堂拿了足夠量的乾糧和罐頭,然後就回到寢室,關上了閘門。
這樣做,最起碼能讓船上的人稍微安心一點。
我將手錶掛在床頭上,時不時瞥一眼時間,靜靜等待夜幕降臨。
老湯說過,以前的老戰員都是在晚上開始出問題的,怪異的是,這條船每一次抵達霧海邊緣,也都是在晚上,如果老湯他們刻意控制船隻的速度,企圖白天進入霧海,海上就會憑空激起風浪,在晚上準時將他們送到霧海邊緣。
今天早上的太陽是六點鐘升起的,白天會持續八個小時,然後就是長達十六個小時的黑夜,在內海中走得越深,黑夜延續的時間就越長。
現在是上午十一點鐘,距離黑夜,還剩下短短三個小時。
盧勝材將一個開了蓋的罐頭遞給我:“大頭,你說,咱們會不會也和那些老戰員一樣失心發狂啊?”
我從罐頭裡颳了一勺肉泥塞進嘴裡,就著鮮鹹的肉味兒回應道:“你還記得我先前跟你說過,人性這東西,本來就是善惡兩面,道德這東西,也未必完全就是善的體現,大多數時候,它只是人類在文明發展過程中衍化出的一種良性需求。人類這個族群要想更好地生存下去,就必須依從道德來行事。還有就是,人類天生偉大,但也天生渺小。”
盧勝材點頭:“記得呀,自打上船以後,這種話你說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你記住我說的這些話,我保證你不會發狂。”
最近這段時間,我突然想通了一個問題。
當初在靜雲山寶庫中的時候,我為什麼會受深海低語影響?
雖說當時我聽不懂低語中的大部分內容,但那道低沉無比的聲線,卻在我的潛意識中紮了一個刺,就是這根刺,讓我感覺到了恐懼。
這根刺告訴我,我們這些人類的存在,本身就沒有任何價值,我們就是宇宙中的一粒沙塵,我們的生與死,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毫無意義。同時它也告訴我,低語之中存在一種極為龐大的毀滅性力量,在這股力量面前,我作為一個凡人,毫無勝算。
先擊潰你的價值觀,再讓你絕望,而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懼,就是從絕望中衍生出來的。
同時我也想明白了,在“道”的面前,討論人類的存在有沒有價值,本身就沒有任何意義,包括低語展示給我的力量,也沒有任何意義。
人類的存在有價值,是道的一種體現,人類的存在沒有價值,也是道的一種體現,你是擁有毀滅世界的力量,還是擁有重塑世界的能力,同樣也都是道的一種體現。
就拿我出海尋找天宗這事兒來說吧,對於“道”來說,它本身沒有任何意義,但因為我在做這件事,所以我賦予了它意義,也正是因為我在做,所以對於“道”來說,它便有了意義。
道的根本,就是從無到有,無為天地之始,有為萬物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