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師父喝一聲:“艮!”,那個人的身影再次變得虛晃起來,沒多久,他就徹底消失在了我的視野中。
這次沒等我發問,師父就主動解釋道:“壓在符籙下面的,是一張用靈脂擦過樟木片。咱們小龍潭傳下來的這道畫皮術,既是一門術法,也是一門手藝,講究畫神不畫形,畫虛不畫實,提筆時要心神合一,不能有半點差池,一旦心神散了,你就是畫得再好也沒用。”
“師父,剛才那個人,是你畫出來的呀?”
“我畫的人在樟木上,從樟木上走出來的東西,只能算是一副空心的皮囊。唉,那個年輕人已經沒兩天活頭了,咱們現在能做的,也就是送他這副皮囊,讓他像個正常人一樣度過這最後兩天了。
我跑到桌前:“我能看看那張木頭皮嗎?”
師父先是沉默了一小會兒,而後才將符紙揭開:“看吧。”
我趴在桌子上,仔細看了看那張木皮,卻發現上面的油光已經消失了,於是疑惑起來:“這上面怎麼幹了,那層油來?”
“靈韻一旦耗盡,靈脂就沒光澤了。”師父解釋道:“其實這東西也不能歸到油脂的範疇裡,它是從山川草木中提煉出來的一種特殊靈韻,性質和妖氣差不多,都是肉眼可見的。”
師父說話的時候,我就用手去翻弄那張皮木皮,惹得師父頓時緊張起來:“別亂翻,這東西可貴著呢,咱們已經欠了喬老三不少錢了,要是再把他的樟木片給弄破,他肯定得趁機訛我一把。”
“啊?我還以為不值幾個錢呢。”
“這材料可貴著呢,工藝更貴,要想把木頭切成這麼薄,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我也就是趕著畫皮,沒時間弄這些,要不然啊,我切出來的木片比這個薄多了。其實畫皮最好的材料還不是這種木皮,不過其他的材料怨氣太重,咱們這一脈基本不用。”
“還有別的材料?”
“有啊。畫皮的材料分三等,樟木片是最低的一等,第二等材料是從千年狗精身上活拔下來的妖皮,一定要活剝,死了就沒用了。你猜最好的材料是什麼。”
“不想猜。”
師父的眼角頓時一陣抽抽,過了好半天,他才沉下臉來,從嘴裡吐出兩個字:“人皮。”
他說話的時候,那雙眼又變得鬼森森的,我不小心和他對視了一眼,身上立刻冒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師父,你的眼神怎麼變了?”
我師父這才發現自己不對勁,趕緊沉一口氣,眼神又恢復了平日的溫和:“我這是小時候見鬼見多了,才變成這個樣子,也是因為怕嚇到人,所以才整天戴著墨鏡。”
“可是師父,從昨天開始,你好像就一直沒戴呢。”
“前天擦眼鏡的時候,一不小心把眼鏡腿給掰折了,也不知道附近有沒有眼鏡店,有時間得找人修修。小棟啊。”
“啊?”
“咱們小龍潭的九門絕藝,樣樣都可以拿來救人,也能拿來害人,是善術,也是邪術。你要記住一句話,術法不分善惡,正邪之看人心,術法是正是邪,全看你用它來做什麼。”
“哦。那師父,你平時是拿它們來救人啊,還是拿它們來害人啊?”
“當然是拿它們來救人啊,師父從來沒有用咱們自家的術法害過人。”
這時屋門口傳來了喬三爺那幽幽的聲音:“你胡說。”
看到喬三爺那一臉怨氣深重的樣子,我突然想起前天中午他趴在地上的種種光景。
我師父白他一眼:“滾蛋!”
過了一會兒師父才回過神來:“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