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能感覺到自己在不停地顫,不是因為冷,那是另一種感覺,好像渾身上下的力氣都被掏空了,可手腳一點都不軟,反而特別僵硬,抖起來也和被敲打的竹槓一樣,說不出的生硬。
這時我又聽到了那陣細長的“吱——呀——”聲,身子頓時猛顫幾下,連視線也跟著晃了一下,黑暗中的影子突然消失,但我的視線依然無法移動,只能直勾勾地盯著黑暗深處。
先前屋子裡還只是冷,可現在,門窗明明都關得嚴嚴實實的,屋子裡卻憑空起了風。
感覺不到風力,只能聽到風聲呼嘯。
起初只是嗚嗚作響,後來風聲中漸漸出現了一些別的聲音。
我聽到有女人在哭,期間還隱約夾雜著一個男人的叫罵聲,和小孩“咯咯咯咯”的笑聲。
那陣笑聲就像是從喉嚨裡硬擠出來的一樣,傳到耳朵裡以後,我的耳根和頭皮都在一下一下地發脹。
隨著這些聲音越來越清晰,這種脹痛感也變得越來越明顯,就好像有人抓著我的頭髮和耳朵,想把我從牆角里拖出去。
就在這時,燭火突然旺了起來,冰涼的火光彷彿帶著某種看不見的魔力,光影晃動間,我沒動,可我的影子卻狂躁地扭動起來,耳根和頭皮上的脹痛感立刻消失,好像是我的影子在不斷掙扎的過程中,掙脫了那一雙雙看不見的手。
之後我的身子也突然一軟,整個人都塌在了牆角上。
那時我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趕緊轉頭,把視線挪回蠟燭上,就在我轉動視線的過程中,目光從屋子中央閃過,卻發現椅子上是空的。
也不知怎麼,我總覺得,先前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比黑暗中的人影更可怕,她被綁著的時候,我心裡還踏實點,現在看到椅子上空空如也,我心裡頭一下子就慌了。
幾乎是完全處於本能,我迅速在屋子裡掃了幾眼,就發現那女人此時竟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她背對著窗戶,窗外也是一片漆黑,只有飄搖的白色火光照亮了她的上半節身子,和那張幾乎被頭髮遮住的臉。
我知道她在看我,在亂髮間的縫隙裡,能看到她眼睛裡反射出的白光。
那兩道慘白色的反光,比屋子裡的黑暗還要深不見底,我心裡慌到了極點,一動不敢動,就這麼愣愣地看著她。
有那麼一瞬間,我隱約看到她的肩膀動了一下,緊接著,她就突然繃直了手臂,尖叫一聲朝我抓了過來。
其實我自己也想不起來,那陣尖叫到底是不是從她嘴裡發出來的了。
就在她剛剛抖動肩膀的瞬間,我的額頭深處忽然傳來一陣空蕩蕩的感覺,就好像那個地方原本塞著一塊沉重的石頭,現在石頭墜落,留下的一個巨大的空洞,裡面不停地吹出寒風。
與此同時,我張開了嘴,沒了命地尖叫。
我自己以前都沒發現,在我尖叫的時候,發出來的聲音竟比上午在衚衕口聽到的嘶吼聲還要尖銳好幾倍,隨著尖叫聲外放,其中還浮現出一股沉甸甸的陰寒。
那感覺真的是沉甸甸的,一邊是極度尖銳的聲音不斷衝擊著我自己的耳膜,幾乎快要讓我昏厥過去,可與此同時,那股陰寒又穩穩沉澱在我的額頭上,讓我時刻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