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我爺爺接上話茬,那個渾厚的聲音又說道:“蓋棟的情況我都知道了,這次來,就是給你送樣東西。”
“柴先生,我們家棟子,還有救嗎?”
柴先生的口氣頗有些無奈:“照你這麼個弄法,早晚得沒救。哪有讓孩子住在這種地方的,你也不看看冢山這一帶的陰氣有多重,別說是孩子了,就是個大人也熬不住啊。”
“這不也是沒辦法嘛,他那個命格,哪敢見陽啊!”
“當然要見陽,活人哪有不見陽的?這孩子不能待在村裡了,必須得找個人帶他出去……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的徒弟緣不在這兒,強行帶走他,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能帶走他的,只有他師父。”
“棟子離了村,命格就能改了麼?”
“胡鬧!他可是落地童子命,那是屍命,除了他自己,誰也改不了這命格。”
“可娃娃還這麼小,他自己咋改嘛!”
“現在當然是改不了的,所以只能讓他師父帶著他出去,慢慢給他攢功德、續陽壽,等到他二十四歲那年,自己回來改命。你別苦著張臉,他可是落地童子,還愁找不到個師父?他要不是有這麼個命格,我也不至於不敢見他。”
“見一面又能咋樣?就見一面嘛。”
“別給我下套,我還真是怕,一旦見到他,就忍不住要收他,可我的徒弟緣確實不在這兒,強行收他入門,於我於他都沒有半點好處。”
“可……可他已經開口說話了呀,要是能給他當師父的人一直不出現,就怕這孩子熬不住啊。”
“這個你拿著,回頭讓孩子戴上。”
“這是個啥?”
“我養的一塊桃骨,不值幾個錢,也就能給孩子多續兩年陽壽。這兩年你就別讓他離開冢山了,畢竟在陰氣裡待得太久,他現在命薄體弱,突然讓他見陽,對他也沒好處。”
說到這兒柴先生頓了頓,片刻,他又用極生硬的語氣說:“老蓋頭,你跟我說句實話,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來的?”
等了半天,我爺爺才支支吾吾地回應:“生……他娘把他生下來的唄,還能怎麼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柴先生突然火了:“廢話,我還不知道他是從孃胎裡生出來的?我是問你,這孩子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屍命,屍命,什麼叫屍命,他本就不該是個活人!老蓋頭,你乾的那些事兒,可是要遭天譴的!”
“我也是沒辦法呀,要是不把這孩子救活,全村的人都得遭劫,要是村裡沒了人,冢山底下的東西,可真就要鎮不住了!”
之後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最近總看到周圍的大人突然一下子變得沉默起來,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這樣。
伴隨著柴先生無奈的一聲嘆息:“你好自為之吧。”,門外又一次傳來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我爺爺沒動,是柴先生出了院子。
一直到柴先生的腳步聲再也聽不見了,二叔才一臉茫然地將門拉開。
爺爺還站在院子裡發著愣,即便此時已看不到柴先生的人影了,可他還是直勾勾的盯著山口,就好像那位柴先生還會折回來似的。
他就這麼站著,一直從早晨站到了中午,可柴先生終究沒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