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潮,天上陰雲密佈,這世間彷彿有誰在無聲地哭泣,眼淚密整合雨。
不一會兒,地上就積滿了一灘灘雨水。奇怪的是,轉眼之間,一灘灘雨水就被什麼東西吸得乾乾淨淨,地上短短地幹了一會兒。過一會兒,地面上又積了一灘灘雨水,轉瞬間又被吸乾。這樣反覆幾次,地面上的土壤竟然開始鬆動,一雙雙乾枯蒼老的手伸出了地面,緊接著,又露出了身體,那原來是一具具吸水殭屍,一旦吸夠了水分,就會爬出地面作祟。
現在天上雨這樣大,正是吸水殭屍出沒的好時機。楚少穎站在有水的地方,一個不注意,右腳被一隻枯手抓住。楚少穎使勁兒拽腳踝,卻怎麼也掙不脫。情急之下,另一隻腳一頓地,千鈞巨力頓時從地面上反衝回來。那隻枯手經不住這樣的大力,頓時“喀”的一聲斷裂。可那隻斷手卻依舊抓著楚少穎的腳踝不放。已經越到無積水處的花問柳一看,立馬丟擲摺扇,那摺扇去迴旋鏢一樣切碎了那隻斷手,摺扇又飛回花問柳的手上。
楚少穎縱身一躍,躍到一塊大石上。果然再沒有殭屍從腳底下鑽出,然而那些已經鑽出地面的殭屍如潮水一般撲過來。二人不敢大意,站在一起,全神應敵。花問柳手中摺扇頻動,起承轉合之間,似還留有餘招。但楚少穎正在悲痛之際,出手兇狠霸道,腳雖不出鞘,可劍上威能已全部灌注到劍鞘之上,敢來攖鋒的殭屍不是身體被震成了碎塊兒,便是腦袋被大力削掉。
風雨聲中,有笛音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時而急促,時而緩慢,跌宕起伏之間已將以聲催物之術發揮到了極致。
花楚二人情知這樣只會白白消耗體力,與其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但吹笛子的人時而感覺很近,時而又感覺很遠。瞻之在前,忽焉在後。
楚少穎不想再這樣白耗體力,當下一撥劍格,菩提問道順勢而出。霎時間,方圓十丈之內,金光煌煌,伴隨著劍上蒸騰縈繞的靈氣,竟是讓所有殭屍都頓住了步伐。
“咦?竟然是……”不知名處有人輕輕地說了一句。
也就是這短短的一句話,已經暴露了吹笛者的位置。楚少穎再不遲疑,長劍開路,直向半空刺去。一路上,長劍劍氣繽紛,散發出旋乾轉坤之力,使得攔路的蛇蟲鳥獸盡數伏誅。
這一劍去勢之猛,足以撼山拔嶽。然而在離那人幾米之外,楚少穎卻急收劍勢,繽紛劍氣突然回收,使得楚少穎為自己的劍氣所傷。拿劍的手被巨力回震,頓時又痛又麻。
楚少穎越回地面,花問柳大愕,問道:“楚兄這是為何?”
“是淑瑤,她沒死,魂形俱全。”
莫名之處響起一個聲音:“沒錯,淑瑤她好好的,魂形俱全,可惜她已經徹徹底底淪為了傀儡,你們要怎麼去救她呢?”
花問柳道:“這怎麼可能,她的魂魄明明……”
莫名處的聲音又道:“難道你們不知道吸魂蠱符可以收集人散佚的魂魄嗎?只不過我在她的魂魄上做了一點手腳。所以她就不認識你們了,完完全全成為了我的傀儡。如今你們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殺了她,要麼被她所殺。”
“真卑鄙。”花問柳辨別出這是萬聰凌的聲音,道,“萬聰凌。”
萬聰凌在不知名處嘿嘿一笑,道:“論卑鄙,十幾年前的你們可做得比我要強得多。”
楚少穎道:“我們與你萬家父子好像沒有什麼恩怨吧。”
“唉,你們真是貴人多忘事。還記得東風草堂吧,我母親東風劍姬因為不滿你們百鍊繞指的所作所為,你們竟然把她變成了人彘,受盡折磨而死。我再狠,又怎麼及得上你們的萬分之一呢?”萬聰凌道。
有了菩提問道的庇護,地上的殭屍果然不再有所動作,又呆又木地站在那裡,像一個個表情怪異的雕塑。然而半空中卻似有人淡淡地一笑,白光一閃,有一個什麼東西飛到了淑瑤的手上。萬聰凌道:“你們小心了,是‘刀匕九迴腸’哦。”
“一回腸,相思枉斷腸。你只道木石前盟,奈何我堪堪往它鄉,你便已穿上嫁衣裳。”
伴隨著萬聰凌吟詠的詩句,林淑瑤如一隻鷹隼,凌空翻飛,刀匕九迴腸在她手中劃出一道道凌厲的白芒,切風斷雨,朝著楚少穎摟頭砍來。楚少穎手握長劍,只守不攻,三五下已被逼退數步。
“二回腸,富貴莫思量,金銀權勢昧心良,繁華落幕真淒涼,當時還是羅天大醮場,轉眼又是碧草衰楊。”
在詩句的引逗之下,九迴腸刀刀兇戾,淑瑤騰挪翻轉之間,將刀法發揮得錯落有秩。雖然看似凌亂,但是隻有接招者才知道,她是亂中有序。別看她隨便劃幾刀,卻是考慮到了接招者下一步的動作,硬是把他的退路切斷。楚少穎即刻改變接招路數,攻三分,守七分,才將對手的攻勢攔截下來。
“三迴腸,功名什麼名堂。秋闈那題目沒撻煞,偏偏叫人做什麼八股文章,弄得人心兒棲棲惶惶。”
九迴腸只比劃了三刀,便把楚少穎的三分攻勢抵消。楚少穎一直手下留情,多守少攻,但有時候欲守必攻。楚少穎卻將攻勢轉變為退,一時間空門畢露。九迴腸乘隙而入,狠招頻出。楚少穎以劍相應,但因心中悽苦,劍招洋洋灑灑,無法凝聚劍勢,衣服一角被九迴腸削掉。
“四迴腸,恩愛不能忘,琴瑟之交能有幾,不教這百歲生涯偷偷兒地枉。”
九迴腸脫手而出,快似名鏑,射向楚少穎。楚少穎凌空騰挪,避開了飛擊而來的一刀又一刀。豈料雨中的綠衣女子一手結印,一手轉換手勢。九迴腸如惡丁飽食,冥冥中似有一根絲線連著它,讓它來回竄騰,圍成一個陣勢,甕中捉鱉一般捕殺楚少穎。楚少穎望空轉移,長劍格擋,九迴腸一時也近不得身。他迅速地看了一眼花問柳,然而卻看見他站在原地,正在用心聆聽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