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音師尊,這連綿不絕的儒山,峰奇嶺峻,秀美絕倫,巋然矗立,雖千萬年而不改,我記得夫子說過‘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我大概能體會到一點點了。”一塊大巨石上,一個女弟子對著師尊道。
這塊巨石甚是奇怪,上方下圓,上大下小,遠遠看去,就像一個胖子金雞獨立,也不知道它是怎樣立在這雄峰奇嶺之上的。
那個年紀較大的師尊迎風而立,在巨石的前端,望著眼前高低起伏的層巒疊嶂,道:“仁者樂山,是說仁者之樂就要像山一樣,心胸開闊,豁達處世,雖風侵雨襲,亦不改善良的本質;而智者樂水是說,一個聰明的人就要像水一樣靈動多變,閱盡世間萬事萬物,能靈活處理遇到的各種難題,卻又不驕矜自大,如水一般澹泊、純淨。”
那個年輕女弟子點了點頭,道:“哦,原來是這個意思。”
八音君子忽然轉過身來,面對著這個徒弟,面上滿是以之為傲的神色,笑著道:“子玉,你自拜在我門下,第一年突破摶形化氣的“修身”、“齊家”兩階,第二年突破“治國”一階,第三年更是跨過分水嶺,抵達了“平天下”一階,這等修煉速度,自儒仁門立派以來,從所未有。”
子玉聽到這等誇辭,卻並未有得意之色,緩緩道:“俗話說名師出高徒,這都是師尊教導有方,弟子不過是叨師傅的光。”
八音君子聽了這番言論,更加喜愛這個弟子,道:“子玉你秉質純良,天資過人,具備了修習儒術的最佳條件。”說到此處,她向山高水深的儒山它處望去,但見雲霧深處,隱隱有人聲人跡,她接著道:“以你目前的修為進度來看,要超過子文子武也不是什麼難事。”言至此,她又停頓少時,嘴角彎起一抹月弧,繼續道:“到那個時候,你就給師尊我大、大、的長臉了!”
感受到師尊話中機鋒,子玉趕忙屈膝半跪著道:“弟子所學不過滄海一粟,與根基深厚的子文子武師兄一比起來,那簡直恍若雲泥。”
八音君子立馬上前扶起她,道:“你不知道,因為孔夫子曾說過‘世間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所以,在儒門中自來有‘女人不儒’之說,因此別看師尊我在外人看來高人一等,把我與幾位師兄並稱為‘儒門六君子’,可實際上,他們可是看不起我的,在我的稱號前加上八音二字,以侮辱我。”
儒門之中以讀書人居多,而讀書人一直有個潛意識“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他們尤其厭憎優伶,認為他們發靡靡之音,擾亂君子的視聽,於是他們將唱歌奏樂之人列為人之下品。而八音君子的稱號前有八音二字,更加說她人品低下,不登大雅之堂,為人所不齒。
子玉以前都聽說儒道之中人人平等,鮮有爭執,更不知道還有性別歧視。今日師尊這番話倒是讓她大長見識,氣憤之餘又憎恨那些鬚眉男子。但憎恨歸憎恨,若是要她誇下海口說自己一定會超越子文子武,她始終不敢這樣自負。
於是子玉道:“弟子一定盡力,好好修煉儒術,給師尊增光。”但隨即又想到了什麼,覺得不對勁兒,便又問道:“師尊,你從前不是說修習儒術最重要的是摒棄世俗成見,避開世間的恩恩怨怨,做到物我兩忘的嗎?”
八音君子道:“你說得沒錯,但人生於世,本就是靠著物質生活,而物質則歸引發人內心的慾望和本質,要真正做到無慾無求,根本難於上青天。可欲求反過來又會影響人的修行,這也就是我儒仁門創派幾千年來,除孔丘與孟軻以外,無一人達到‘煉神化虛’一層的原因。”
子玉一聽有理,但隨即又覺得她話中有漏洞,她皺起眉頭,問道:“難道孔老夫子和孟先生就無所欲求了?”
八音君子朗笑數聲,道:“問得好!”
子玉看著她笑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她是因為高興呢,還是受挫苦笑,便只得靜立一旁,看師尊如何動作。
八音君子道:“你問得真好,這便牽繫著我們儒道的另一種修煉法門。”
“另一種修煉法門?”子玉好奇地問道。
八音君子道:“沒錯,另一種法門便是閱覽儒家經典,以聖賢妙理開啟心智門扉,納天地奧質於奇經八脈,假絕學大道鍛造五臟六腑,待到大道得成之時,上可通天,下可徹地,超凡入聖,了悟仙道。孔夫子與孟軻非是無思無慮,而是他們學識淵博,智慧通達,以往聖絕學彌補人情之短,這才成就了人所不及的大道。”
子玉又道:“那為什麼後來就沒有人有這樣的成就了?”
八音君子又說了句問得好,繼而道:“這一來嘛,是因為自秦始皇焚書坑儒之後,許多儒家典籍從此消失,後來雖有儒士重新修補撰寫,但畢竟智慮簡短,見識匱乏,多半不得前賢精要,是以後來之人難以從中提取出上可窺天地要理、下可查陰陽變化的有用資訊;這二來嘛,神州大陸人雖眾多,但天秉超凡者鳳毛麟角,別說先賢正理,就算尋常之事,也缺乏去粗取精的德性。所以,欲以此道成仙者,更是匱若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