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駛進來,是楊沛他們回來了,帶回來了一馬車的藥材,絕大部分是連翹、金銀花和黃芩,還有少量板藍根,以及一些輔助藥材。
“你們三人從城裡回來,暫時不能進村。”里正緩聲開口道, “只能委屈你們去村外那邊的茅草屋裡對付三天,會有人將吃食送到村口,你們來取就行。”
村外那邊的茅草屋是牛棚收拾騰出來的,放置了乾淨的稻草和桌椅,住個三四天也能忍受。
楊沛知道這法子是來自家主,他這個當夫婿的, 自然是無條件配合自家娘子的吩咐。
他從馬車上跳下來, 開口說了一些城裡的情況:“……醫館全部滿員,街頭隨時能聽到咳嗽聲, 想來瘟病已經蔓延開了,在我們去城裡之前,暫時沒看到縣令大人有什麼舉措,我猜測,大人並不認為這種病會引發動亂,不過阿離已經去縣衙了,等他把事情說清楚之後,縣令大人必會有所動作……”
他說完,轉身就走,顧安河和另一個人也跟上, 三人沒有任何質疑,義無反顧朝牛棚走去。
“都是村裡的好後生啊……”里正不由感嘆了一聲,然後招呼人將馬車牽進去,“藥材先讓顧娘子過目,然後讓顧郎中全部規整一遍……”
這些藥材是用村裡賣荒地的錢財購置而來,花了接近一百兩銀子,這是村裡目前最大的一筆支出。
不過這是為了救人, 花再多錢也值得。
藥材一到,村子裡再度忙活起來,藥材需要處理,那些婦人自發過來幫忙。
顧郎中按照方子來配藥,顧卿和幾個婦人負責熬藥,然後端去給病人服下。
朱菡照顧家裡,董榕全身武裝,一直和病人待在一起,他會詳細詢問病人目前的感受,服藥後的感受,記錄體溫和症狀……所有的一切,詳細記錄下來,不過一天的功夫,他就記錄了四十多張紙,滿滿當當全是工整的筆跡。
當天半夜,高熱的人有三個退下去了。
第二天上午,咳嗽的人也少了好幾個,不過與此同時, 一直在幫忙照顧的一些婦人也病倒了。
有人病癒, 有人病倒,雖然病人有增多,但至少證明,藥方有效,可行之。
顧卿讓董榕將所有筆記整合一下,交到里正手中,里正走到村口,將楊沛叫了過來。
“趕緊去一趟幽水縣衙,將藥方交給縣令大人。”
楊沛很是清楚事情的嚴重性。
昨天去城裡就有不少人生病,醫館爆滿,一天過去,只怕情況更加棘手。
他獨自趕馬車前往幽水鎮,本來就離得不遠,坐馬車更快,不一會兒就到了城門口。
城門已經關了。
城中的流民被趕出來,再加上不斷有流民朝這個方向而來,城門口的流民至少是三五百人,密密麻麻堵在城門口苦苦哀求,好在有衙役維持秩序,場面不至於太混亂。
楊沛的馬車一出現,就有流民撲了上來。
他扯緊韁繩,目不斜視往裡趕車,到了城門口,被守城的侍衛攔了下來:“閉城期間,任何人不得出入!”
楊沛從馬車裡取出裝手稿的包袱,遞到了侍衛手中:“這是顧家村裡正交代必須送到縣令大人手中的東西,人命關天,一刻也耽誤不得,煩請官爺趕緊送進去。”
這些侍衛都戴著昨日墨離帶回城的口罩,據說是顧家村的顧娘子請人縫製出來的,而面前這個小夥子,也戴著相同的口罩,應該也是顧家村的人,守城的侍衛將包袱接過來,迅速的朝城內走去,徑直到了縣衙大門口。
幽水鎮城門已關。
三四百個流民以破廟為中心聚攏,正城門口開設了粥棚,一天兩頓粥食供應,流民的情緒還算平穩。
但是病情在蔓延,流民中許多人一直都是病著,拖著病體咳個不停。
城內也因為流民進城過,上百人高熱咳嗽,四五個醫館全被擠爆了。
沈縣令坐在書房裡,正在看文書。
她的眼瞼下一片烏青,面容憔悴,一看就是整宿整宿未眠。
她手上的文書,是知府大人寄來的信件。
信中寫到,南洲府上千流民帶來了嚴重的瘟疫,導致南洲府城無數人染病,每天都有人死亡,昨天城內死亡人數達到巔峰,竟死了八人,從高熱到死亡,大概四五天的時間。
流民中病者更多,但是死亡人數沒這麼多,每天大概死一到兩人。
為了保護南洲,知府大人下令將所有流民驅趕出去,緊閉城門,將城內百姓分隔治療管理,至於那些流民,已經無力再管……信中強調,讓轄區內所有縣鎮效仿此法,控制瘟疫蔓延……
知府大人還寫道,南洲的所有退熱藥材都差不多售罄了,提出讓官府來管控藥材,統一熬藥治療……
沈縣令放下冗長的文書,捏了捏眉心。
昨日墨離遞來顧娘子的信件之後,他就立即讓衙役分別去了附近的縣鎮和村落,實施強制性的管控手段。
目前城內病源是控制住了,但,形勢還是很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