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終至,重陽正宴即將開席。
黃昏時分日影西斜,形成山銜落日之景。餘暉晚照,紅日金光灑遍山間,彷彿給整座山鋪上了一層硃紅紗幔,紗影隨風浮動,無端一派慵懶柔和。
正宴設於蒼和主峰,正堂前有一廣場,可做宴會典儀之用,四面白玉燈柱裡早已燃起火燭,面向群峰,背靠白塔,莊重之中不失典雅。
白塔名曰扶蒼塔,立於蒼和主峰正中央,一層便是正堂,上面還有五層,聽說是講壇、藏書之用。這種地方,一舟和雷少從未踏足半步,還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是怕有辱斯文。
眼下時辰未到,雷少一個人百無聊賴,到處溜達。流浪半晌終於看見個熟人,他興高采烈地跑過去問道:“林兄,看見一舟了嗎?”
一木搖搖頭,目光也在四下打量著。
這位林兄,在他看來,除了對一舟格外親厚、往來甚密以外,對待別人,不論男女俱是惜字如金,就連對他奉若天仙的商羽姑娘也是愛搭不理。雷少甚至覺得,此刻他能對自己搖個頭,已經算是待他與眾不同了。於是雷少雖然自討沒趣,心裡卻莫名有些沾沾自喜。
轉而他又杞人憂天地想,林兄待人疏離至此,訊息閉塞也不足為奇。
兩個大男人相顧無言、大眼瞪小眼半晌,雷少終於發現了另一人,一個他認為訊息靈通的人。他眼疾手也快,抓住人家的袖角就問道:“武寧師兄,見到商羽姑娘和一舟了嗎?”明明都是女子,他卻總也想不起在一舟後面也加上姑娘二字。
走山之後,武寧與他們早已冰釋前嫌,被雷少隨手揪過來他也豪不介意,說道:“雀舞蒼穹之前,你恐怕見不到她們了。”
雷少聽得新鮮,好奇道:“那是什麼?”
武寧道:“重陽盛會,乃是修真界一大盛會。今日正宴,雀舞蒼穹,便是盛會中的盛事。獻舞蒼靈,祈求風調雨順。”
雷少深感此等盛事定然妙不可言,不禁心馳神往。忽然他又面露難色,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商羽姑娘清雅無雙,自然不在話下。至於一舟麼......”
雷少竭盡所能,想象一舟獻舞的畫面,最終實在是有心無力、想象不能!生生受了一木一記眼刀,他只好懸崖勒馬,及時閉嘴。
武寧愁眉苦臉道:“唉,你且看吧。”
他語氣怪異,雷少定睛細看,武寧此時不復平日沉穩神態,反而有點苦大仇深的樣子,他不禁問道:“既是重頭戲,武寧師兄為何這副表情?”
武寧看了他一眼,剛要說話,旁邊一個蒼和弟子路過,興致勃勃地招呼道:“武寧師兄,在等樂師姐吧!”
武寧話到嘴邊,又生生嚥了回去。
旋即又有幾個師弟結伴路過:“師兄別急,馬上就開始了!”
“師姐梳洗打扮呢,一定能豔壓群芳,不負師兄厚望!”
每年盛會他們都樂此不疲,畢竟大師兄一年到頭,始終端著穩如泰山的架子,難得有此機會讓他們盡情調侃,是以一個個接踵而至,無比熱情。
武寧又羞又忿,又無可奈何。
雷少見狀,噗嗤一聲破了功,興高采烈、迫不及待地加入了嘲弄他的隊伍。
武寧對此萬分詫異,猶豫片刻,他還是決定問出來:“我一直以為,你對商羽心存好感,屬意於她?”
雷少登時豎起眼,語氣裡盡是不加掩飾的嫌棄,道:“武寧師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懂不懂?真是好沒品位,唉!”言罷,他滿腔怨憤似乎還沒發洩完,頻頻搖頭,止不住地嘆息,大失所望,恨不能捶胸頓足,以洩心頭之怨!
作為蒼和山首徒、眾師弟表率,武寧平日裡總板著面孔,時時牢記自己一言一行盡皆代表師門,事事謹小慎微,從不敢越雷池半步,唯恐有損師門聲譽。以至於端的時日久了,連他本人都認為,自己天生就是這種沉穩持重的性格,深信不疑。此時面對雷少隨心所欲、率性而為的真性情,無端生出一股子羨慕。
站在顯眼之處,總有人“偶然”路過百般問候,變著花樣打趣武寧,他們只好挑了一處空桌坐下。
此時夕陽淺照,尚未開宴,四下修士往來走動,交談甚歡。旁邊一人好奇兮兮的聲音傳了過來:“琴長老收了新弟子嗎?最近總見一白衣女子,經常和商羽姑娘出雙入對,是個難得一見的冰山美人呢!”
雷少一口茶噴出來,險些驚掉了下巴,目瞪口呆地問:“冰山美人?這說的是江一舟嗎?”
一木瞥過一眼,淡淡地道:“你有什麼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