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山主的靈力強勢注入,傾歸劍不停地顫抖著,持續發出低沉的嗡鳴聲,如同一位垂暮老人痛苦掙扎的哀鳴。
魔尊一邊被傾歸劍上的陣法吸食魔氣,一邊與之對抗,魔氣消耗得很快。
可是他已偏執成狂,縱然察覺到自己落了下風,寧願投入更多的魔氣孤注一擲,也始終不肯放手。
這兩個人持續不斷地往傾歸劍中各自注入靈力和魔氣,那把比長溪年紀還要大的寶劍終於不堪重負,發出錚然一聲,留下了最後的哀嚎。
眾人面前爆開一團刺眼的銀光,傾歸劍身碎成了一片銀粉,飄浮在整個結界之內。銀粉映著結界上的白光,如同浩瀚星河流進了結界中,星光璀璨,綴滿在天地間。
劍身一毀,魔尊和山主都是猝不及防,手上的攻勢一時沒收住,靈力和魔氣全勢而出,撞了個正著。
砰的一聲,他們面前又爆出一團炫目至極的強光,伴隨著一陣狂風巨浪。
可憐他們的眼睛,屢遭重創,再加上囚月谷那夜差點閃瞎眼的雷光,長溪覺得自己這雙眼睛最近實在是多災多難,苦不堪言!
強光散去後,結界內銀粉隨風而動,如同星河斗轉,流淌於天地間,不經意間流進了人們的心田。
萬里星河之下,魔尊依舊佇立在原地,身形幾乎近於透明,那一刻他臉上的表情似有驚詫,似有悲慼,似有釋然。
他的手中還握著傾歸劍的劍柄,徒然凝望出神。走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不知他此刻作何感想。
山主已經力竭倒地,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魔尊。
長溪心中不忍,玉手輕抬,山主綿軟無力的身體便被一道無形的力量托起來,送到了結界外。
武寧早已貼在結界邊上守候,他立刻將山主的身軀接過來,無比鄭重地平放在地。
長溪走過去一看,雖然已知不妙,看到山主行將就木的樣子,她還是忍不住一嘆:“山主,這是又何必?”
聲名遠播、一呼百應的蒼和山主,此刻目光空洞,語氣雖弱,卻終於有了幾分真誠:“除惡務盡。這些年我始終寢食難安,苦思對策。你這歸衍結界,造得不錯。”
說到這裡,他勉強挽出個虛弱的笑容,看了長溪一眼。
長溪心裡頓時直髮虛,難道山主看出來結界是經由仙師指點了?
她心知仙師不願再接觸隱居之外的世界,只是面前這位畢竟是他的親傳弟子,又不久於人世,不知他是否想來看看。
長溪無法擅自替仙師做主,一時不敢直視山主的眼睛,目光不自覺地躲閃著。
山主會心一笑,垂下了眼眸,斷斷續續地說道:“這身靈力,這條命,本就是師尊所賜。魔尊這樁事,便由我替了他吧。我一直,覺得,師尊還在世上。我們,需要一個了斷。我終究是,不及師尊之萬一。武寧,蒼和山就,交給你了,世人,需要它。”
他一邊說著,耳邊依稀聽到當年師尊彌留之際,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蒼和山就交給你了,世人需要它。”
山主薨逝後,魔尊半透明的身形越發黯淡,眸中卻大放異彩,十分警惕地追問道:“他什麼意思,難道歸元真的還在?可,他的屍體明明已經斷絕生機......”
他的表情十分複雜,驚悸、憤怒、不甘......甚至還有歡喜。
木離淡淡地道:“不過是山主的個人臆想罷了,魔尊何必當真?”
聞言,魔尊臉上的諸多表情逐漸褪去,餘下的唯有無盡的失落。
他自言自語道:“也對,他早已不在了。”
怔怔出了片刻神,身形將消未消之際,他的臉上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雙唇輕啟,下唇線描摹出一條極好看的弧線。
隨後,他的身形徹底消散於漫天銀粉之中,原地只留下一個輕飄飄的聲音:“此生只為伊人鑄劍,我來找你就是了。”
邊境戰線上,兩軍嚴陣以待。
自魔尊被誘走後,盟軍的攻勢便戛然而止,靜觀其變。凡有欲給魔尊通風報信的,不論是人還是口信,還沒離開邊境的地界,就被金君設下的法盾禁錮在了原地。
魔垣端坐在軍帳,聽著外面大軍壓陣的響動,打了半晌忽然又歸於平靜。
與此同時,他察覺到自己周身的壓制忽然減弱了不少,卻又時不時的強大到如同泰山壓頂,處於一個極不穩定的狀態。
他馬上有種預感,一直在等的那個時機,就在今日。魔氣壓制時強時弱,可想而知,計劃推進得何其艱難。
盟軍指揮陣營裡,水君一直不錯眼珠地注視著對面魔族的反應。
她眉心深鎖,腦中回想起長溪出發之前留下的話:“歸衍結界兇險萬分,我沒有十足的把握。如若失敗,我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拖住魔尊。”
水君接道:“屆時,我們會由佯攻轉為強攻,能滅多少就滅多少。這一戰定然極其耗時,你們若是......”
後面的未盡之言,她說不出口。